颱風季節日歷

八月前，牙膏、動物飼料等風波就已經迭起。八月以來，中國有毒產品風波比這之前更甚了，尤其是從「入口物」轉移到了非直接「入口」的對健康有害產品，下面這個不全的時間表反映出事情的嚴重性、連續性和越來越密集的特性：

8月1日，美泰召回一百萬件中國製造的玩具，原因是顏料含鉛量過高。之後，中國的相關玩具商自殺。

8月14日，美泰澳洲公司發起了史上最大規模的產品召回行動，總共召回1800萬件玩具，其中包括磁玩具、「CARS」系列的玩具汽車，同樣是由於含鉛量太高。

8月14日，與最大玩具召回行動同一天，美國聯邦食品局FDA召回大批由美國衞生間用品供應公司Gilchrist / Soames提供給全世界賓館的牙膏，原因是這種產地是中國的牙膏裡含有防凍劑Diethylglykol。

8月19日，紐西蘭科學家在中國製造的童裝裡發現大超含量規定的致癌物質。在毛的和棉的童裝裡，甲醛含量最高的達世界衞生組織規定限度的900倍。

8月20日，美國玩具商Toys 「R」 Us召回一百萬件中國生產的圍兜，原因也是含鉛。

8月23日，美國召回了三十萬件中國製造的玩具和兒童用口，主要是25個兒童用的帶螺旋的兒童通訊錄，原因是螺旋上的漆含鉛量過高。此外還有玩具陀螺和小桶。

9月2日，加拿大召回14萬套中國製造的彩筆，原因是彩筆木套的油漆含鉛。

9月3日， 德國萊茵技術監督協會（TÜV Rheinland）在中國製造的玩具中發現鄰苯二甲酸二丁酯，這種軟化劑是致癌的。

9月5日，美泰第三次召回中國玩具，使召回的中國玩具、兒童用品總量在一個月多4天的時間內達2000萬件。

幾個大問題的小探索

一個階段以來，人們有一個總的印象：世界出了大問題了，而這個大問題的焦點是中國。然而，這個「大問題」所涉及的一些大問題，卻很少有人去探索，有的甚至就沒人去問個為什麼。在此淺探一下子。

第一個問題：為什麼中國製造一下子出了那麼多的大問題？

接著需要問的是，這些問題難道以前就不存在嗎？圍繞「中國製造」的大風波，如果從巴拿馬牙膏事件算起，至今還不到一年。以前固然也不時有中國產品出問題的，但從來沒有這麼嚴重，這麼集中過。從牙膏、飼料、水果、水產品等「入口物」，現在更進一步發展到了本來不入口，但兒童可能會放入口中的「准入口物」。全世界都在說中國。怎麼會這樣突然的呢？比如說，顏料裡含鉛，難道是最近才有的現象嗎？顯然解釋不通。那麼怎麼解釋呢？一種比較合理的解釋應該是：世人的環境意識越來越強，對產品的檢驗也越來越嚴。這個解釋是說得通的。其實又何止「入口物」和「准入口物」，即使是跟這些渾身不搭介的汽車，不也是這樣嗎？兩三年前中國陸風汽車在德國遭遇的是歐盟2號標準，現在的尊馳汽車遭遇的是嚴格得多的歐盟4號。第二種解釋是：人們對中國特別的注意了，甚至有些人可能在故意地找錯，要搞倒發展太快壓倒世界的中國經濟。這種「陰謀」論看似勉強，但也有一定的正確性。正確性在於「槍打出頭鳥」這個永遠的真理。中國是世人注意的大目標，這是肯定的，至於說是陰謀，自然牽強了。即使是「陰謀」，你也得問一下自己，為什麼你就能讓人家「得逞」呢？不正是因為你有不對的，錯的地方，可以讓人抓住的地方嗎？第三種解釋是：中國製造越來越淹沒世界，佔了許多領域的大塊面積，如果是普遍有問題，當然大塊的攤上的就多。比如，美聯社說中國玩具佔了全世界銷售額的80％。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全世界玩具出了一百萬個錯，中國玩具攤到八十萬個，那是很自然的。即使只攤到七十萬個，人們也必然說得最多的是中國。第四種解釋是：出問題也是連鎖性質的，因為關注度是連鎖性質的。正因為出了牙膏等等的問題，引起了人們對中國產品安全的更大關注，其它東西自然也要查一查了，於是便牽出一大串問題來。

第二個問題：責任在誰那裡？應該由誰來買單？

中國指責美泰公司至少也有責任，西方也有一些媒體和機構贊同這種觀點的。這種指責並非沒有道理。關鍵在於細節。就以玩具顏料含鉛量過高為例，牽涉到許多細節問題，比如：買方和賣方是否都知道關於含鉛量的規定；買方是否提醒過賣方；合同中是否有相應的規定；買方是否在生產過程的某個階段做過檢驗；貨款是如何支付的。如果買方沒有及時作出規定或檢驗或知會，至少買方也是有局部責任的。中國那位自殺的老闆死得太早了。當然，這就牽涉到最後一點了：如果貨款是建立在信任基礎上，貨到即支付的，錢已到手，他大概還用不著自殺，完全可以通過國際律師事務所至少來爭取一下責任的分配問題。話說回來，如果買方在這方面沒有通知、強調、寫入合同、檢驗，賣方就沒有責任嗎？看來也不對。作為生產者，自然也應該去瞭解、熟悉所有相關的規定的。油漆或顏料，對玩具來說，本來也許是邊緣的東西，這方面的規定也許賣方、廠家根本就沒想到要去瞭解。這裡就提供了一個極大的、血的教訓了。

第三個問題：對中國和世界經濟會有什麼影響？

目前的大風暴究竟會給中國經濟和世界經濟帶來多大影響，它是一場略有破壞的颱風，還是一場毀滅性的海嘯，目前還看不清楚。恐怕要到幾個月後，甚至到明年春天更多數字出來才知道。說它大，確實很大，極大，因為，它不僅涉及被涉及的產品，不僅涉及食品和其它「入口物」、玩具，而且它危害了整個「中國製造」的聲譽，這是顯而易見的，對世界各國民眾的心理影響也是很大的。最近德國EMNID的一次民意測驗表明，雖有50％以上民眾表示買東西不看產地，但畢竟也有40％的人說不買中國製造的產品。中國外貿會受大影響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外國進口商局部轉移採購方向也是可能的。但這場風暴的危害也可能不大，也就是說，實際不大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原因是：世界的一般產品生產已經大規模移到中國，另找產地或者恢復產地，不僅不可能那麼快，而且也有很大風險。如果中國解決了品質問題、安全問題，進口商們花了好大的勁，結果勁全白花。再說，西方和世界各地的人畢竟已經習慣了中國價格，大規模的價格調整是市場和許多民眾吃不消的。對「中國製造」總的大概可以估計：影響會很大，但不至於太大，更不會是毀滅性的。還有一點，就是，中國經濟現在對世界已有舉足輕重的作用，萬一這一串事件對中國經濟影響太大了，甚至使中國經濟硬著陸，全世界經濟都會跟著進入危機時期。

第四個問題：接下來怎麼辦？

中國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由吳儀掛帥來抓產品安全品質問題。亡羊補牢，猶未為晚。怎麼抓這個品質問題，安全問題，卻是一個大問題，而且是個「全民問題」。以前中國許多新崛起的老闆沒有多少文化，憑著腦子靈活，行事果斷，會「承上啟下」，就那樣成功了。但現在的世界變得複雜了，需要當老闆的有很多的文化，有很多的法律觀念，對世界和中國的所有有關規定要有充分的瞭解和熟悉。一個顏料，對玩具製造商來說，本來是邊緣，很邊緣的東西，許多老闆可能都沒想到這裡會出什麼問題。可是問題偏偏就出在了這裡。這個教訓太鮮活生動了。今年來，尤其是今夏以來的問題很多是「新」的。可以想像，在世界關注中國的今天，在世界提高檢驗心理和檢驗品質，提高環境意識、健康意識的明天，還會不斷有新的問題新的標準出現。事先若不想到了，做到了，防到了，誰也不知道將來問題會出在什麼地方。抓產品品質、安全，尤其是與人的身體健康有關、有影響的產品，關係的也絕不只是中國境外的人類的安全，絕不只是出口。中國人民的安全、健康同樣重要。從這一點上，中國也應該感謝西方的這種「挑錯」。不僅僅是中國品質和安全檢驗機構，而且中國民眾、中國媒體、中國廠家和商家自己今後也應該多挑挑。

颱風季節自然是發生在夏季的。當前正值中國經濟的盛夏。颱風之前是夏季，颱風之後也還會是夏季。一個蓬勃發展的經濟，經受一些風浪是免不了的，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有好處的。（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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