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之聲中文網）"這是怎樣的年代啊！當討論價值幾乎是一種犯罪時。"希臘明星作家馬卡裡斯（Petros Markaris）幾個月前在柏林的一次演講中借布萊希特《致後人》一詩中的詩句，略加改寫後問道。他的回答是，假如只有一紙有價證劵才有價值的話，這個時代就是一個"黑暗時代"。

然而，還有其他的"紙張格式"恰是在這樣的困難時期愈顯其價值珍貴，譬如說書籍。不久前，馬卡裡斯在慕尼黑的一次公開討論會上就這樣強調說。該討論會由德國東南歐協會和Traduki合作網路共同舉辦。會上，馬卡裡斯這位在希臘家喻戶曉、並將歌德的《浮士德》譯成希臘文的作家兼文學翻譯家和另外兩位分別來自深受危機衝擊的東南歐國家--匈牙利和阿爾巴尼亞的自由撰稿人道洛什暰枚─alos György）和女作家阿拉皮（Lindita Arapi）進行了交流討論。

從融入歐盟的先行者到巴爾干認同感

馬卡裡斯本人則早在兩年前就在其文學作品中對希臘的危機做出了反應。他2010年發表的最新一部以雅典偵查官Kostas Charitos為主角的系列偵探小說就以金融危機及其對希臘社會的影響為主題，真實反映了希臘百姓在金融危機陰影下艱辛的日常生活。該書德文版名字為《不良貸款（Faule Kredite）》，由第歐根尼（Diogenes）出版社出版。

1937年出生在伊斯坦堡的馬卡裡斯諳熟希臘各個發展時期的情況。他抱怨說，目前關於財政緊縮和貸款援助的報導，使人們忽略了成立歐盟也是為了建立價值共同體的初衷。"我們有一個共同的貨幣，但我們卻忘記了我們也想有共同的價值。"

馬卡裡斯解釋說，希臘迄今--因其古代歷史文化的淵源--自我理解為是巴爾干地區融入歐盟的先行者，但現在鑑於來自歐盟的壓力，即歐盟敦促希臘實在該開始推行早當推行的改革時，希臘選擇了逃避之路，撿起其第二認同，即巴爾干之國，覺得自己是歐盟的受害者。

這種脫離北方的傾向，馬卡裡斯這位作品已被翻譯成諸多國文字的知名作家在一些已有危機但危機程度還不及希臘的東南歐國家也觀察到了。他認為在這種情況下，知識分子責無旁貸，必須發揮緩解作用，使公共討論不要過於偏激，使討論各方能克服鴻溝。他警告道，否則的話，"最後我們雖然克服了危機，但雙方卻如此隔閡，以至於我們再也走不到一起了"。

匈牙利文化界充滿仇視

如果說，像希臘這樣的歐洲南方之國把北方視為敵對的話，那麼在匈牙利，對手則就在本國。"匈牙利的文化領域向來是非正式的，而且自打1990年以來，機構化程度越來越低。匈牙利是一個小國，知識分子都互相認識，現在他們都互相仇視。"道洛什說道。

因為有仇視，所以匈牙利幾乎不可能聽到跨陣營的聲音或建設性的批判，因為這種聲音、這樣的批判會被政治派別之爭所吞沒。最後，只有兩種態度可以倖存。生活在柏林的自由撰稿人道洛什把這兩種態度稱為"左派的玩世不恭"和"右派的道貌岸然 "。

這位昔日的異見人士對當今匈牙利右派保守黨政府強調的民族主義政策也公開表示批評，因此"順理成章"地被視為是左派在野黨的代表而受到攻擊，有些部落格甚至旁敲側擊，以詆毀之詞提到他的猶太背景。

但儘管時代黑暗，榮獲2010年度萊比錫書展獎的道洛什卻並沒有那麼悲觀。他回顧了匈牙利最近一次歷史變遷，指出匈牙利民族的一個特性，即"溫和地向自己的信念告別"的特性。對這位作家而言，人們早晚又會重新意識到歐洲價值。他介紹說，按匈牙利人的說法：我們活過了共產主義，我們活過了市場經濟，所以呀，現在這個時期，我們也會活過去。

反省過去

和上面兩個歐盟成員國不同，阿爾巴尼亞人還是很認同歐盟的。雖然阿爾巴尼亞越靠近歐盟，贊成加入歐盟的老百姓就越少，但據最新民意調查顯示，贊成人數還是佔到85%。相對而言，這個數字還是算相當高的。

和匈牙利的情況類似，阿爾巴尼亞的文化界人士也難以獨立於政治陣營。"誰如果不想屬於任何黨派，誰就會受到所有黨派的攻擊，最後孤立無援。"生活在波昂的文學博士、作家兼記者阿拉皮抱怨道。她說，昔日的異見人士、今日的自由撰稿人魯波昂加（Fatos Lubonja）就是一個這樣的典型例子。

其他人則過一段時間後就會灰心喪氣，最終投向某個政治陣營。在阿爾巴尼亞，你要麼投向執政黨民主黨，要麼投向在野黨社會黨，否則無人把你當回事兒。"這是獨裁政權遺留下來的痕跡。知識分子依然還是想靠近政治權力，而且他們並不認為這樣做就是把自己變成了權力的雇傭。"

因此，很多文學家不公開參與對阿爾巴尼亞現狀的討論，而更多地選擇歷史題材進行創作。讀者似乎也對黨派之間無休無止的爭吵感到厭倦，更願意閱讀有關本國社會主義時期人物與事件的回憶錄和歷史書籍。在最近一次地拉那書展上，這類書籍大為暢銷。

就是阿拉皮本人的長篇小說、德文版書名為"掛鑰匙的女孩（Schlüsselmädchen）"一書也是以過去為背景的。阿拉皮因該部著作而榮獲阿爾巴尼亞2011年年度作家的殊榮。該書從三代女性的視角出發，探討阿爾巴尼亞20世紀的歷史。阿拉皮通過講述日常生活中的點滴小事，反省阿爾巴尼亞當時的共產主義統治及父權統治的獨裁政權。在由男性主宰的文學圈裡，阿拉皮作為為數不多的女性作家之一，在作品中表現出自己的鮮明特色："在這些大張旗鼓的時代，不喧不囂的聲音可以起到尤其大的作用。"

作者：Anila Shuka 編譯：施彥

責編：石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