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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座評論:《中流》復刊,"極左"回潮?

2020年9月17日

這些年,中國社會的左翼力量有所增長,但主張暴力革命的"極左",儘管打著毛的旗號,在可見之將來,都不可能成為中共的意識形態。

China kommunistische Führer
中共五代領導人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AP Photo/A. Wong

(德國之聲中文網) 在中國,"極左"一直是個揮之不去的幽靈。近日,曾被認為是"極左"旗手、停刊19年的《中流》雜誌"復刊"引來了輿論對"極左"思潮回歸並是否會登堂入室的憂慮。鑑於中國社會以及意識形態的現實,這個憂慮並非無的放矢或杞人憂天,但至少從現在來看,"極左"只是處於邊緣狀態,它要成為主流意識形態言之過早。

《中流》創刊於1988年,它的創辦人是軍旅作家魏巍和時任中宣部副部長的林默涵,此二人的政治光譜被劃為中國的"極左派",以捍衛馬列毛和勞苦大眾利益、防止資產階級復辟為使命,強調在中國要繼續開展階級鬥爭,宣稱中共已變質,中國成為一個資本主義剝削勞動人民的國家。因此,《中流》和當時另一左派刊物《真理的追求》被中國的"極左"人士當作旗手,成為左派評論家們聚集的大本營。它們的後台是中共左將鄧力群,在出刊的十多年中,經常發表一些批判中共的文章,和當時的黨中央唱反調,在中國的輿論場倒也掀起了一些波瀾,有一定影響。

由於它們得到了在中共政治鬥爭中失勢的文革派的支持,在意識形態上高舉毛的旗號,而中共無論怎樣變換顏色,作為其意識形態合法性基礎的馬克思主義和毛澤東思想這面旗幟是不能丟的,這也就使得《中流》和《真理的追求》這類左派刊物,天然具有"政治正確",黨的宣傳機構很難像處置右派刊物一樣簡單粗暴取締。《中流》在2001年被勒令停刊(一說主動停刊),是因批評時任總書記江澤民的"七一講話",江的講話提出了之後被寫入中共黨章和成為指導思想的"三個代表"理論,而《中流》反對該理論,被認為是犯了極其重大的政治錯誤而不能不受處置。但中共也只是要它停刊,沒有取締。在中共嚴格的宣傳紀律下,停刊和取締是兩種不同的處理方式,停刊只是"暫時"停止出版,刊號還保留,取締則是取消刊號,而沒有刊號,在中國是不能出版發行的,否則就觸犯了法律。

中國的社會生態決定了中共不可能允許習全面倒向"極左"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 /S. Shaver

《中流》"復刊"試探社會的反應

正因如此,今次以電子版形式出版的《中流叢刊》,要恢復起來就相對容易。有國內政治分析人士認為它的"復刊"得到了中共最高層的默許與支持,這個有可能是過度猜測。之所以會有這種猜測,當然是因為習近平上台後的執政路線和做法,部分借用了毛澤東的思想和治理方式,讓人們特別是自由派擔憂習近平在惡劣的國際環境和人心思變的社會壓力下,會全面擁抱"極左",和"極左"合流,而允許《中流》"復刊"是要釋放一種中共政治加速全面左轉的訊號,試探社會的反應。

真實情況到底如何,習近平或其他常委對《中流》"復刊"是否有過某種"關照",外界不得而知,但按照一般的議事流程,此等"小事"怕是上不了習的台桌。對左派來說,儘管習對毛的傚法會讓他們高興,壓抑了幾十年的心情終於在習這裡得到部分呼應,從這個角度,他們對習有期待,有動機"引誘"習繼續向他們靠攏,全面在中國復活毛氏社會主義。但左派應該也分得清,習雖然強調回歸共產黨的創黨初心,肯定文革,限制民營資本,強化黨的全面統治,借用毛的某些做法來鞏固權力和整頓黨,可是"極左"主張的根本點--在中國打倒和消滅資本家,將治理國家的權力還給工農大眾,在習的思想和政策路線中是見不到蹤影的。中共依然是一個權貴黨,黨的經濟政策依然是允許民營資本的發展和資本家入黨,被歸為"我們的人",獨立工會在中國依然不準成立,勞動人民在國家的政治生活中依然處於邊緣地位,他們的維權活動和鬥爭依然遭到中共的殘酷打壓,因此,很難說這些有政治理想抱負的左派對習有多大幻想。

此《中流》非彼《中流》?

從這次"復刊"看,恢復的不是過去的紙質版面,而以網刊出現,且刊名也增加了兩字,變成"中流叢刊",故嚴格講此《中流》非彼《中流》。這並不是說,兩者沒有精神上的繼承聯繫。"中流叢刊"負責人日前通過"烏有之鄉"承認,叢刊在《中流》創刊人、已故作家魏巍誕辰100周年的今年選擇創刊,名稱並有"中流",含有"繼承魏巍精神的象徵意義"。不過,該負責人也否認外媒復刊"中流"是得到高層默許,要在中國傳播"極左"的報導,稱有關報導"嚴重歪曲",表示《叢刋》是《叢刊》,《中流》是《中流》,兩者在辦刊宗旨和形式上截然不同,前者是由一份由馬列毛主義信仰者創辦的民間刊物,無任何官方背景,它不是後者的"復刊",不可混為一談,更不能蓄意誤導公眾。

雖然該負責人"蓄意"切割兩者關係的說法也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然而,"無官方背景"的表態在真正瞭解中國政治生態的看來,應該大體屬實。對於以網刊面目出現的"中流叢刊",由於不涉及發行問題,理論上任何一個思想類網站都可以做,並非要得到中共宣傳和網管部門的批准許可,它實際是網站推出的一個版面內容而已,只不過用的是一種網刊形式。它和其他思想類網站推出的相似網刊區別只在於其"中流"名字承載著某種歷史記憶,帶有一定敏感性,然而此種敏感性更多針對的是外界,對創辦者,不一定因其敏感性為求保險而向主觀部門申請"復刊",很可能是他們評估目前政治氣候而認為以網刊形式恢復《中流》不一定會引起主管部門的干涉,這從網刊的名稱改為《中流叢刊》可見一斑,換言之,創辦人為避開官方的注意而刻意打了擦邊球,若官方問起來,可解釋是兩個不同的刊物,就像創辦人前述表明的那樣。。

"習認同毛的某些方面,並有意模仿毛的統治"圖片來源: Getty Images/AFP/G. Baker

官方打擊極左也毫無手軟

這樣做也是有跡可循的。雖然中共的政治傳統"寧左勿右",從而讓許多左派網站和刊物及團體有了生存的保護土壤,但對明顯超出中共底線且具有一定社會影響力的左派,如主張暴力和革命,或親自下場參與和引導底層勞工維權的組織,官方打擊起來也毫無手軟,比如對前些年影響較大的極左網站烏有之鄉,中共就一再收拾它。儘管如此,烏有之鄉像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過段時間它又復活,顯然,不會是中共的宣傳部門讓它"復活"的,而應是它自己"復活",《中流》網刊的"創刊",也應看作此種類型。

左翼的"進步文化網"被關閉也說明這一點。該網站是負責"中流叢刊"的發行方,然而它的網頁無法打開,其頁面顯示"當前網站違反了相關服務協議,已被關閉",這個情況估計許多人都不清楚。該網是因創辦"中流叢刊"而關閉還是因之前關閉了才要再辦"中流叢刊",不得而知,但大概可知,"中流叢刊"的創辦,應該是它的自選動作,而非是習要用它試探外界反應。

外界在《中流》"復刊"一事上的誤解說穿了還是對當下習政權的本質和習本人的面目認識不清所致,過分看重習身上的"毛左"因素,而沒有看到這些"毛左"因素其實是服務於其鞏固權力和統治需要的。也就是說,即使習認同毛的某些方面,並有意模仿毛的統治,但中共的政權結構和社會生態,也決定了中共不可能允許習全面倒向"極左",回歸文革,所以,"極左"政治活動的空間雖然自習上台後有所擴大,但依然受到嚴格壓制,包括"進步文化網"和"烏有之鄉"等,如果不是因為這回"中流"的"復刊"事件,很多人都不知道它們還存在,特別是前者一些人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年,中國社會的左翼力量有所增長,但也只能借著民粹主義和民族主義的話語吸引群眾,以階級劃分敵我,主張暴力革命的"極左",儘管打著毛的旗號,在可見之將來,都不可能成為中共的意識形態。

 

 

鄧聿文為政治評論員,獨立學者,中國戰略分析智庫研究員兼中國戰略分析雜誌共同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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