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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座評論:中美系統性競爭開啟 誰能搶佔經濟先機?

2021年1月17日

2021年是中美「系統性競爭」的正式開始。西方可能還蒙在鼓裡,但中國政治精英早已把這種壓力列為議事日程的重頭戲。享有疫情復甦經濟紅利的北京能否打響這頭一炮?

Symbolbild USA China Beziehungen
圖片來源: imago images/B. Trotzki

(德國之聲中文網)2021年是習近平提出的"兩個一百年"中的一個,即中國共產黨成立一百周年(1921-2021)。按照以習為首的中共的決定,在中共一百周年期間中國應該已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同時,今年也是第14個五年規劃的第一年。但更重要的是,2021年是中國與美國系統性競爭的正式開始。 換言之,今年也是是中國國家主義的經濟與西方自由經濟"馬拉松跑"的一個新起點。可能西方還蒙在鼓裡,但從北京設計的政策來看,中國政治精英已經把這種系統性的競爭壓力作為議事日程的重點。而對北京來說,今年這頭一炮能否打響,也多少能預告了誰有希望在這場漫長的競爭過程中獲得成功。 為此,筆者想在回顧了2020年的前提下,對今年的中國宏觀經濟走向做一個簡要的分析。

2020年:中國經濟"唯一"正增長 但政治精英謹慎

在2020年2、3月份的時候,全球對中國經濟的基本是持有悲觀的看法。這不僅有川普的貿易戰的因素,更主要的是因為新冠病毒的在中國的爆發而引起的經濟急劇萎縮。 但是,現在看來,2020年底的結果卻超出人們的想像。中國不僅成為第一個走出疫情的國家,而且對很多國家來說,倒是成了的世界經濟復甦的希望。

中國在去年國民經濟呈現"V"字型反轉,GDP還是略超2%。這裡有三個出乎預料。一是中國的出口在去年正是靠著疫情猛漲,2020年出口對全球出口貿易的貢獻率到達16%,比往年幾年都高。隨著出口的增長, 外匯儲備也顯著提高:截至2020年12月末,中國外匯儲備規模為32165億美元 (2019年為31079億美元)。二是今年中國利用外資實現了明顯的逆勢增長。1-10月中國利用外資同比增長6.4%,最近幾個月更是錄得了兩位數的同比增長。這跟中國經濟提前復甦而帶來的人民幣升值以及開放金融市場有著密切的關係。2020年,。三是人民幣變得堅挺起來,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升值,這樣,也就吸引了外國投資者大舉購入價值超過1兆元人民幣的中國股票和債券。

不管如何,中國經濟的所謂三駕馬車(出口、投資、消費)在去年表現並非並駕齊驅。較前兩者,消費雖然在後半年有所回升,但總體上來說還是負增長的。

儘管去年的中國是世界上唯一正增長的經濟體,政治精英還是比較謹慎。這是因為,一方面中國在經濟方面很多問題只是緩延了,但並沒有得到解決。另一方面川普的对華政策使習近平不得不拋棄以前的設想,即靠著與美國合作提升中國。至於對以後的拜登執政,他也不寄予太大的根本改觀的希望。為此,習在2020對以後的中國經濟作了調整,而這種調整實際上也是公開宣告與以美國為主的西方的系統性競爭的開始。

經濟政策的調整

中國政府在去年一方面提出了所謂"六穩(穩就業、穩金融、穩外貿、穩外資、穩投資、穩預期)"、"六保(保居民就業、保基本民生、保市場主體、保糧食能源安全、保産業鏈供應鏈穩定、保基層運轉)"底線思維,另一方面中國改變了以前唯獨以GDP為導向的經濟政策,放棄了對GDP的一個硬性的規定,而決定把國內國際雙循環作為經濟導向。所謂國內大循環,是整個經濟活動的主體和核心,即強化產業鏈供應鏈的自主可控能力、集中力量發展高科技產業,同時,提高國民消費能力,釋放內部市場潛力,從而讓消費來推動經濟。 至於國際大循環,則意味著,中國在世界上依然表示非常願意跟全球的資本與技術界合作,並願意讓外國公司在中國掙錢。實際上,北京深知,如果要在技術上超越別人,必須先請他們來中國嘗嘗投資和市場的甜頭。

習近平的內循環著重兩個方面。從需求側來看,必須提升中低收入群體的收入,因為這個群體的邊際消費傾向較高。

從供給側來看,首先要推動科技創新,集中力量攻克一些"卡脖子"的關鍵技術,從而保證產業鏈的升級。而在這一舉措中,習近平堅信所謂的"社會主義"國家的力量,而擯棄所謂自由市場經濟的途徑:目前全國四個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就是國家力量的表現。而在今後,這個數字將逐年增加。上海在去年可謂是用外循環促進內循環的"典範"。去年吸引西方的公司在上海建了20個外資研發中心。而這無疑將促進今後的技術"外溢"效果。

中國或許有望在系統性競爭中先聲奪人

如果要看中國的經濟的走向,必須瞭解全球特別是西方以及東南亞國家的經濟走向。目前,西方國家的疫情尚在漫延中。即便西方發達國家以最快的速度推廣疫苗,那最早也得到今年下半年達到群體免疫 (herd immunity),在這之後西方國家才能真正開始走上經濟復甦的道路。 這就意味著,除了抗疫物資、一般家宅經濟產品之外,來自西方國家的需求至少在上半年將依然是疲弱的。再拿中國喜歡對標的美國來看。美聯準2020年持有的國債,總規模已經超過各個國家諸如日本、中國等所持有的美國國債的總和。如果以製造業產出的指數來衡量的話,過去四年,美國的製造業一直在走下坡路。所以,中方估計,美國在今年的下半年最後一季度經濟才能擺脫疫情之狀態,而真正重振經濟則需要4-5年時間。北京認為,這是給中國在當今這個全面系統的競爭過程中一大良機。

中國在去年之所以出口出現了井噴的狀態,是因為一方面各國抗疫過程中對抗疫設備和材料的需求量激增,另一方面是東南亞國家因為疫情無法生產,從而無法滿足西方國家的需求,而中國則成了唯一的國家能暫時替代前者。一般估計,東南亞在今年下半年也能控制疫情,恢復生產能力。這就意味著,原來暫時轉入中國的出口商品的份額將"重歸原主"。 不管如何,基準情景下,預計2021年中國出口和進口增速將分別上升3.0和3.3個百分點。由於外部環境的影響,出口必然出現「前高後低」的走勢。

中國在去年之所以出口出現了井噴的狀態,是因為一方面各國抗疫過程中對抗疫設備和材料的需求量激增,另一方面是東南亞國家因為疫情無法生產,從而無法滿足西方國家的需求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ZUMA Wire/SIPA Asia/Y. Fangping

基於上述分析,中國將繼續靠著第一個後疫情國家之紅利,再加之消費投資的推動,市場普遍預計全年GDP增速在8%-9%(IMF預測為8.2%,世界銀行預測為7.9%)。換言之,整體上來說,2021年中國依然會保留增速最高的主要經濟體的地位。

就消費方面來看,隨著今年更多扶持政策的出台,預計2021年消費將成為中國經濟增長的主要推動力。中國旅遊、醫療、教育等服務消費進口需求料產生比2020年還要強的反彈,這肯定將帶動相關服務業的需求擴張。2021年網購、汽車類消費將是重點關注領域。

從投資方面來看,2020年,基建投資和房地產投資是中國投資引擎的主要力量。展望2021年,房地產投資將會減慢,但基建特別是新基建依然穩步增長。中國政府已先後發布了推進重大交通基礎設施、新基建等相關投資建設的支持政策。今年的川藏鐵路、西部陸海新通道等一批重大工程以及5G網路、工業網路等新舊基建陸續上馬,基建投資增速或將超過5%,這有利地拉動經濟強勁反彈。另外, 製造業投資在今年將會大大強化。2020年全球疫情已經加速了中國經濟的產業升級和數字化改造,去年高技術產業的產值和投資增速均大幅高於傳統製造業。至少到今年的第三季度,全球FDI將繼續穩定地向中國的流入,這將有利於紓解製造業投資的資金瓶頸。5G網路的飛速發展帶動了5G終端的完善, 隨著今年新建5G基站60萬個以上,政府急於推動"5G+工業網路"。但到底是否能如願,還是一個很大的問號。

2021年的中國的金融市場,將繼續去年向世界開放的政策,華爾街的金融公司在去年就絡續進入中國市場。可以預料,中國的直接融資市場將會有更大的發展空間。另外,綠色金融將是2021年一個全新領域。中國提出在2060年實現"碳中和"的目標,意味著綠色金融在未來必定會迎來爆發式增長的時期。。目前中國碳交易市場的平均碳價才30元/噸,而要真正發揮碳交易市場的減排的作用,碳的價格必須至少在100元/噸。這對綠色金融界以及工業界來說,將是一塊非常有潛力的處女地。

晶片技術、地方債--兩大挑戰

中國的領導階層面臨的挑戰是多層次的。中國是否能應對這些挑戰,將決定其與西方特別是與美國競爭中是否能獲勝。

首先,經濟上的競爭最主要還是體現在技術上競爭。應該看到,中國在某些技術上,是與美國和西方其他的公司在一條起跑線上,但總體上來說,中國還是稍矮一截。習近平自己非常清楚,在"美國不給歐洲不讓"的情況下,只能由自己技術獨立自主之路。但是,中國到底在不偷竊、不強佔、不搭便車的前提下技術發明和應用的能力是否強到能自己創造出那些"卡脖子"的技術, 這還有待觀察。其中,"卡脖子"技術之一就是半導體領域的晶片。

北京認為,在當今世界,誰擁有工業網路,谁就掌握了工業的未來。早在2018年,中國的"國家製造強國建設領導小組"成立了工業網路专项工作小組。而工業網路中一項關鍵技術就是晶片。

由於美國政府封殺及中國自身產量日趨減少,去年晶片供應持續緊張,並且價格上漲幅度大大提高。這樣就直接影響到中國電子產品出口量。也影響到近15%的汽車產能以及其他行業的正常運行。去年12月德國大眾汽車在中國的廠房,亦因為晶片供應緊張而面臨全線停產。問題是, 中國自己研發的晶片能否保證中國的所謂的5G工業網路顺利進行。

挑戰至二是債務尤其是企業債務和地方政府的債務(Local Treasury Bonds)。中國的債務比率在2020年飆升至創紀錄的水準,達到經濟總量的280%左右。企業債務在2020年佔GDP的比例將上升約10個百分點至127%,而家庭債務佔GDP的比例預計將從2019年的55.6%上升至58.3%。中國的地方政府官方債務至2020年底達到GDP的25%,即便在財政收入放緩的情況下。不管是企業債務還是地方政府債務,這裡經常有一個問題是國企改革的問題。而中國政府為國企背書,不按照市場經濟規則行事,已是中國政治經濟學的一部分。其結果是,央企與地方國企 年違約事件不斷,而同時,中小民營企業的融資環境的異常艱難。理性地來看,債務問題尤其是不少企業與政府債務是埋在中國各家銀行中一個定時炸彈。

"國家主義"競爭政策能否突破瓶頸?

2021年中國依然能利用第一個走出疫情災難、經濟正增長的紅利,繼續保持經濟增長的趨勢,而且表現肯定會比其他任何經濟體都好。但是越接近第四季度,回歸疫情前的低潮發展的可能性就越大。

至於2021年以後的中期、長期地來看經濟狀況如何,那這裡有兩種可能:在最佳狀態下,習近平在2020年以內循環為主的雙循環經濟政策的調整,將有利於中國經濟更加獨立自主。加之中國政府巧妙地利用外資、外來技術,中國也許在2028年超過美國,成為全球最大的經濟體,比此前預計的要早5年。

但在糟糕狀況下,習的國家主義的經濟政策將導致關鍵技術幾年無法突破瓶頸,又無法進一步提高廣大國民的購買力,貧富差別懸殊,債務問題又無法解決,以至於中國在"中等收入的陷阱"中無法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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