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之聲：目前我們看到的很多畫面都是支持艾爾多安的示威活動，民眾歡慶政變失敗。在伊斯坦堡街頭還聽得到其他的聲音嗎？

布拉克爾：也有許多批評性的聲音。不過人們一般不會在街頭聽到，而是在社群網站上。土耳其社會存在很深的裂痕。這也體現的推特上的兩個受關注的關鍵詞，一個叫"將政變者判死刑"，呼籲的主要是民族主義者；另一個說"不是政變是鬧劇"，指責政府自己上演了這場政變。這顯示了在政變後短時間迸發出的團結一致的情緒已經蕩然無存了。

德國之聲：許多人都懷疑艾爾多安在背後導演了這出倉促草率的政變。這反映了他們對政府什麼樣的態度？

布拉克爾：在土耳其流傳著很多陰謀論，這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不過現在值得注意的是，不支持執政的正義發展黨的人對當局的信任如此之低，竟懷疑政府施出如此的伎倆。

德國之聲：您的看法呢？艾爾多安會以任何一種方式參與了這場政變嗎？

布拉克爾：如果看一下CNN土耳其語頻道播出的艾爾多安在第一時間發布聲明的圖像，可以看到他坐在一個像是自動照相機小隔間的地方，對著一部iPhone手機講話。我想，像他這樣一位深諳媒體場面效應的總統，或許會選擇另一種媒介，而不是這樣一種看起來很不專業、無法賦予總統的話語更多力量的媒介。在那一刻，人們看到的艾爾多安不像是一個掌控著局面的人。從這些跡象看，不像是政府自導自演了這場政變。

此外很多被拿來支持陰謀論的證據，根本就不是證據。比如搞一場政變並不是像有些人說的那樣需要很多人，需要的只是軍隊或安全力量的其他部分在事發時盡量遠離政變中心，無法立即干預。而這次政變者也的確在一定程度上試圖這樣做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證據顯示艾爾多安參與了政變，我認為這種可能性不大。

德國之聲：您認為哪一種可能更大？

布拉克爾：普遍的推測與艾爾多安在機場的新聞發布會上所指的是一致的：即8月初土耳其最高軍事委員會將舉行年會，按照慣例將決定哪些人得到晉升，哪些人退休。按照艾爾多安的說法，有傳言說一些軍官會因即將做出的決定受到很大衝擊。這其中很可能就包括一些共同謀劃政變的將領。但這還都只是推測，我們所知道的名字還太少。

德國之聲：政變失敗後，艾爾多安的力量在多大程度上得到了加強？

布拉克爾：這毫無疑問會鞏固艾爾多安的地位形象-一個能渡過各種難關、駕馭國家的領導人，一個能克服所有困難，馴服包括軍隊在內的舊勢力精英的英雄。這也是對其黨內伊斯蘭主義保守派發出的一個重要訊號。這些都會加強他在國內的力量，因此如果有關土耳其引入總統制的討論再次得到推動，一點也不讓人意外。正義和發展黨內部許多總統制的批評者現在可能轉而表示支持。

德國之聲：據報導，超過6000名受指控的人士已被拘捕。其中不僅包括軍方人士，還有法官和檢察官。在政變之前艾爾多安就被指責破壞民主。現在土耳其會朝什麼樣的方向發展？

布拉克爾：我不太相信司法系統的這些人都與政變有關聯。他們中有人可能與葛蘭（Gülen）運動有聯繫，或者屬於政府的批評者。現在這個機會被用來打擊這些人，而且看來早就存在這樣一個黑名單，這對土耳其未來的發展不是一個好的徵兆。

如果一個處於權力巔峰的人幾乎不受任何控制，在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是一件好事。問題並不在於總統制本身，而是與此同時議會的權力和司法的獨立受到制約。如果有關一個國家的決策都是由上層少數幾個人做出的，反對派幾乎沒有話語空間，其結果不可能是好的。

克里斯蒂安‧布拉克爾（Kristian Brakel）是伊斯蘭文化學者，現任伯爾基金會（Heinrich-Böll-Stiftung）駐伊斯坦堡办事處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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