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認歷史真相之難

90年前的4月24日，鄂圖曼帝國突然在東安納托利地區逮捕、強迫遷徙以至殺戮大批信仰基督教的亞美尼亞人，一場人間悲劇由此啟幕。對亞美尼亞人的迫害持續了整整2年。據不完全統計，先後遭殺害或在強迫遷徙中死亡的亞美尼亞人的總數達150萬之巨。

雖然史界對發生在東鄂圖曼帝國的這一大屠殺事件已有定論，但在各國政界，出於各種「國家利益」計較，對這一大屠殺的譴責之聲少而又少。作為鄂圖曼帝國後繼國家的土耳其迄今否認發生過大屠殺，安卡拉政府使用的說法是：「因戰爭而不得已的民族遷徙」，公開討論這一段歷史被視為違法；美國政府在其每年4月24日發表的相關聲明中一再迴避使用「大屠殺」字眼；甚至對「大屠殺」一詞最為敏感的以色列也因顧及與安卡拉的戰略夥伴關係而始終不願明言鄂圖曼帝國的這一罪行。

德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與鄂圖曼結盟，對所發生的悲劇從一開始就十分清楚。但是，迫於柏林政府的壓力，當時的帝國議會從未能對這一人間慘劇進行過辯論。第三帝國對猶太人的大屠殺更有過之而無不及。二戰後，德土兩國繼續保持密切關係，自然不願提及當年的這一慘劇。

德國議員：「是民族殺戮」

時過境遷。二戰結束60周年，亞美尼亞人大屠殺事件發生90周年之際，國際間要求正視歷史的呼聲陡然高漲。德國聯邦議院4月21日舉行專門會議，討論亞美尼亞人大屠殺事件，正是以此為背景。

由基民盟議員、原薩克森－安哈特州州長貝格納倡議提出的一份議案呼籲土耳其政府不迴避歷史，對發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的大規模屠殺亞美尼亞基督徒事件進行反思。該議案受到議會所有各黨團的的肯定和支持。自民黨議員施廷納動情地說：作為德國人，作為歐洲人，我們看著你們。我們注視著你們，怎麼對待這一你們應對此負責的歷史。我們注視著你們，是因為我們希望能夠鼓勵你們公開地反思這一歷史。

值得注意的是，議案中仍未使用「大屠殺」這一法律意義上的概念。不過，各位議員在發言中明確表示，當年亞美尼亞人遭遇的是「民族殺戮」。貝格納議員就此指出，議案中不使用「大屠殺」字眼絕非是要淡化以至美化這一歷史事件，而是要清晰地表示，基民盟絕對無意借此將土耳其政府和人民置於被告席，而是希望鼓勵土耳其，融入歐洲的反思文化。

議案中迴避這一字眼，當然與柏林不願過度刺激安卡拉有關。自今年2月，傳出關於在野的基民盟將向聯邦議院提交亞美尼亞人大屠殺議案以來，土耳其方面便不斷通過各種渠道，強烈要求德方放棄這一做法。從駐德大使到外交部長，安卡拉政界人士都曾表示，德方如一意孤行，有可能危及兩國關係。土耳其方面甚至懷疑，基民盟此舉意在為阻止土耳其最終加入歐盟造勢。

德國人的自責及呼籲

針對土耳其方面的懷疑和反對態度，貝格納議員在發言中指出，德國願意與土耳其一起反思歷史，承擔歷史責任。他表示，國際社會對亞美尼亞人大屠殺事件長期保持沉默，德國對此負有責任。他指出，早在1916年，德國的軍事檢查制就阻止了有關消息的傳播。當時的帝國首相貝特曼－霍爾維格就曾指示德國大使說：「我們唯一的目標是，保證土耳其一直到戰爭結束之時依然是我們的盟友，至於亞美尼亞人是否因此滅亡，這與我們無關。」執政的社民黨議員邁克爾指出，一個民族的形象並不會因其無視歷史而變得更為高大。基民盟議會黨團外交事務專家普弗呂格稱，德國人無權對土耳其採取居高臨下的態度。提出該議案並不是要為土耳其加入歐盟設置路障，不是攻擊土耳其，而是為了歷史的「澄清」。

議員們同時直言，如果土耳其方面能夠正視歷史，總結歷史，對土耳其，對亞美尼亞，對相關地區，對歐盟都將帶來莫大好處。普弗呂格議員指出，希望有一天，土耳其能認識到：直面自己的歷史，直面自己的歷史責任和罪愆，並不意味著對愛國主義和民族自豪的放棄。聯合執政的綠黨議會黨團外交事務發言人庫恩強調，德國方面希望土耳其最終能成功走完進入歐洲的價值共同體、進入歐盟之路。他希望，土耳其和亞美尼亞人民之間能夠和解，兩國邊境能夠開放，建立正常外交關係，而且彼此都不提出先決條件。

土亞和解有望？

周二（4月19日），亞美尼亞外長表示，要求土耳其承認當年亞美尼亞人遭受的是「大屠殺」，並非是要土耳其認罪，而是為了共同面對歷史，為兩國和解創造條件。4月22日，土耳其「國民報」報導，土耳其和鄰國亞美尼亞達成一項互信措施10點計劃，以改善雙邊關係。根據該計劃，兩國間將增加民航班機、開放合作旅遊項目、展開議員對話、密切科技交流。雖然媒體並未說明，開放兩國邊境是否也在10點計劃之內，但人們現在或許有理由表示樂觀？

（凝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