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之聲中文網)那是一場很特別的考試:我只需要重複考官們說的句子 - 一個考官說一種外語,都是我活了八年從沒有聽過的語言。大概我具有鸚鵡學舌的天賦,考官的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
其中的一種語言格外對我的路:她聽起來很有金屬性和節奏感,一個個音節切割乾淨,使單詞和詞組顯得清晰易辨,琅琅上口。考試結束後,那位講這門外語的女老師親切地拍著我的肩膀說:"如果一切順利,你會分到德語班。"
那是1974年。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已經在中國肆虐八年。毛澤東把被打入冷宮的鄧小平召回中央主持日常工作,既減輕重病的周恩來的壓力,又可以控制以毛夫人江青為首的四人幫。學校漸漸恢復正常秩序。北京的外國語學校也在挑選有語言天賦、同時五官比較端正的小學生,為外交部培養後備力量。不過,文革陰魂不散。外國語學校的最重要錄取標準既不是學習成績,也不是語言天賦,而是家庭的政治背景。未來的外交官自然要根正苗紅。
素不相識的爺爺毀了我的前程
我當然是紅苗一顆,因為爸爸媽媽都是正直的幹部和驕傲的黨員。不過,要審查我這顆苗的成分,單看父母是不夠的,還要看他們的父母是否在解放前當過地主和資本家,是否存在剝削勞苦大眾的污點。我怎麼也想像不出一直和我們生活在一起的、弱不禁風的姥姥曾經是個剝削者。可是另外三位祖父母都在我出生前過世了,我可不敢為這些素不相識的人打保票。
最終使我沒有上成德語班的原因是我爺爺。其實,他既非資本家,也不是大地主。爸爸說,他是村子裡的秀才,不是干莊稼活兒的料,所以農忙的時候需要雇幫工。單單這一點就導致他在劃階級成分的時候被歸入富農的行列。"你爺爺對雇工很尊敬,根本談不上剝削",爸爸為挽救爺爺的名譽極力向我表白。不過這也幫不了我什麼忙了。富農嚴格說來不是無產階級的一分子,不是革命倚賴的對象。由此看來,我不是紅苗,最多是粉紅色的苗。
對德語的好奇
一個輝煌的外交官生涯就這樣被扼殺在了萌芽當中。學校老師對我投來同情的目光,父親的眼神中還摻雜著歉疚。後來我想,其實我完全可以做傷心狀,這樣在家裡和學校就可以享受好一陣的特殊待遇。
德語中有很多諺語、俗語與中國的一些成語和俗話有異曲同工之妙。
圖片來源: DW Liebe geht durch den Magen 愛由美食生
愛情的來龍去脈是個謎。有些人認為「愛情產生於胃 」(Liebe geht durch den Magen)。因為一頓美食佳餚之後能夠令人感到心滿意足。而如果兩個相互喜歡的人一起享用一頓真正的美食,很可能會由此而產生愛情。
圖片來源: DW
如果舉行朋友聚會時能夠「開懷暢飲」可以加強熱鬧的氣氛。但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了一隻公貓」( Einen Kater haben),意思是喝高了難受,如頭疼、惡心、渾身不舒服等等。
圖片來源: DWEtwas durch die Blume sagen 以花代話
Etwas durch die Blume sagen直譯為「以花代話」。 意思是對令人尷尬的實際情況不要直說,而是盡可能地使用溫和的言辭輕描淡寫,以免傷害到其他人的情感。
圖片來源: DWDas Haar in der Suppe suchen 雞蛋裡挑骨頭
德語Das Haar in der Suppe suchen 直譯是「在湯裡找頭髮」,與中國的成語「雞蛋裡挑骨頭」 意思完全一樣。一個喜歡雞蛋裡面挑骨頭的人自己永遠不會快樂,因為他總是在找毛病,自尋煩惱。
圖片來源: DW Jemanden um den Finger wickeln 左右他人
有些人總是心想事成,輕鬆得到一切。而且他們有著左右別人的特殊本事,且不被別人所察覺。這些人通常都非常具有魅力,讓你很難對他生氣。
圖片來源: DW
自信的人通常生活輕鬆。其能力和天賦會對其他人產生影響。但是如果他們總是自賣自誇,也會令周圍的人感到厭煩。德語「Eigenlob stinkt」直譯為「自誇散發臭氣」指的就是那些利用各種機會自吹自擂的人。
圖片來源: DWJemandem Honig um den Bart schmieren 甜言蜜語
有些人很難聽取別人的意見。但是卻經受不住甜言蜜語的「誘惑」。不過又有誰不喜歡聽好話呢? 德語「Jemandem Honig um den Bart schmieren 」直譯為「在某人鬍子上抹蜂蜜」,意思就是通過甜言蜜語來打動人心。
圖片來源: DWGeld zum Fenster hinauswerfen 花錢大手大腳
在花錢上人與人之間有很大差別。有的人一分錢掰成兩半花,也有的人月初就把錢花的精光,而且不知道錢花在了哪裡。德語「das Geld zum Fenster hinauswerfen」(直譯將錢扔出窗外)說的就是花錢大手大腳。
圖片來源: DWEinen Korb bekommen 碰了一鼻子灰
德語「 Einen Korb bekommen」(得到一個筐)翻譯成中文應該是碰了一鼻子灰的意思。比方說一個人向自己仰慕的人求愛被拒絕,德國人就會說:「我得到一個筐」,意思是指碰了一鼻子灰。
圖片來源: DWLeben wie Gott in Frankreich 像上帝那樣到法國生活
世界上有一個國家,美得連上帝都想在這裡生活。該國人民富足,無憂無慮地享受著每一天。這個國家就是法國。至少德國有這樣的一句俗話:「像上帝一樣到法國生活」。
圖片來源: DWJemanden auf die Palme bringen 令人惱火
德語Jemanden auf die Palme bringen直譯的意思是「將某人送上棕櫚樹」。意思是指若人惱怒,或者翻譯成中文「他快把我逼瘋了。」
圖片來源: DWAuf Wolke sieben schweben 愛得忘乎所以
Auf Wolke sieben schweben意思是愛得忘乎所以。尤其是熱戀中的男女往往感覺一切都非常美好。因此常被人們用愛的忘乎所以來形容他們的戀情。
圖片來源: DW
「Im Eimer sein 」是疲憊不堪的意思。如果一位德國人感覺生活節奏過於緊張,壓力大,日程爆滿,對此感到筋疲力盡,他就會說「我在桶裡」,意思就是說自己已經感到盡疲力竭。
圖片來源: DW 不過我真的沒有受挫感。相反,沒獲得進德語班的資格在我心裡引發了一種典型的逆反:有什麼了不起,這麼一種聽起來像行軍令的、硬邦邦的語言,不學也罷。
不過逆反之後,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種好奇。我在父母的書架上搜尋德國文學作品,發現了歌德的詩劇"浮士德",是革命家兼詩人的郭沫若翻譯的。後來我聽說郭沫若根本不懂德語,是他請人把浮士德博士、平民美女格蕾琴和魔鬼的故事講給他聽,之後進行了再創作。兩位詩人彼此交融的語言使我感到震撼,儘管我對"浮士德"的內容完全是雲裡霧裡。那一年我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