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的難題:中國
2021年8月28日(德國之聲中文網)德國與中國--這是一段在價值觀和利益上走鋼絲的歷史。主要利益:經濟。自2015年起,中國成為德國最大貿易夥伴。德國最重要股票綜指達克斯( DAX) 的 30 家企業在華經營額平均佔其總經營額的 15%。中國市場的吸引力還將越來越大:未來10年,中國在全球增長中的份額預計達 30%。
在梅克爾16 年總理任期內,北京和柏林在政治上亦愈走愈近:雙邊關係提升至"全面戰略夥伴關係"。原因也在於,缺了北京,無從解決任何重大人類問題,這裡的關鍵詞:氣候變化、裁軍。10年來,德中關係甚至因政府聯合磋商而更上一層樓。最近一次是今年 4 月底,因新冠疫情而採取影片方式。不過,會議氣氛明顯冷淡。
本來,經與北京多年談判,就在德國的歐盟理事會輪值主席國身份主持下,歐盟去年 12 月締結了歐中投資保護協議 CAI。然而,與中國的衝突因素增加了:對新疆維吾爾少數民族的大規模迫害、對香港民主運動的鎮壓、北京在南海咄咄逼人的表現以及對台灣的威脅姿態。最明顯的跡象:今年3 月,歐盟對中國實施 1989 年以來的首次制裁--因為中國侵犯維吾爾族人權;作為回應,中國宣佈制裁一批歐盟學者和議員; 5 月份,歐盟議會又通過凍結歐中投資保護協議的批准程序回應中方這一恐嚇企圖。
成功的威權體系
人們對經濟奇跡中國的看法早在改變。在2019 年 3 月的戰略展望中,歐委會不只將中國定義為合作夥伴和競爭者,還明確定義為體制競爭對手,定義為全球關鍵參與者和領先的技術強國。
西方曾長期認為,毋庸置疑,只有民主和市場經濟才能為大多數人口帶來繁榮。在中國,你卻看到,即使是在共產主義威權制度下,數億人仍能擺脫絕對貧困躋身中產階級。
布達佩斯安德拉什大學外交中心主任克雷夫特(HeinrichKreft)在接受德國之聲採訪時分析說,"因此,中國對世界上眾多國家和威權者非常有吸引力,被視為榜樣。" 他說,"我們看到了,中國現在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全球政治參與者,也因為通過全球'一帶一路'基礎設施倡議。" 這位外交官指出,由此,"我們的全部國際關係都具有中國因素。"。
自定規則
作為全球玩家,中國不再簡單地適應西方制定的游戲規則。柏林中國問題專家桑德施奈德 (Eberhard Sandschneider) 指出:"中國制定自己的規則。習近平對自己的國家和自己的政治野心,而非對美國人或歐洲人的期待負責。"
不過,克雷夫特認為,中國並不完全拒絕現有國際秩序。他指出, "比如,中國試圖戰略性地在國際組織中推行人員政策。作為其結果,有些人發現批評中國相當困難。而在無法實施其人員政策的地方,如世界銀行或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中國人便建立自己的機構,例如,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
該路線遵循的是黨和國家領導人習近平制定的宏偉目標:到2049年建國100周年之際,中華人民共和國要成為一個成熟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有能力制定規則,在經濟和技術上居世界領先地位。特裡爾大學中國問題專家海爾曼(SebastianHeilmann)在接受德國之聲採訪時解釋說,中國希望籍此重返世界秩序的中心,而 "這當然同迄今獨強的美國構成衝突。"
兩強衝突:美國 - 中國
北京大學國際與戰略研究院院長王繼思在7月一期的頗具影響力的《外交事務》雜誌上對這一衝突有如此描述:"美中兩國正在捲入一場可能比包括冷戰在內的現代史上任何其它國際競爭都更持久、更廣闊、更激烈的競爭。"
柏林的兩難境地:這場競爭正在其最強大的盟友和最重要的經濟夥伴之間發生。德國有可能陷入雙方陣地之間。尤其是在技術問題上。美國問題專家布拉姆爾(JosefBraml)對德國之聲表示, "美國欲盡一切可能阻止中國在關鍵技術領域超越美國。深受震撼的美國現在要阻擋中國的經濟和軍事現代化。因此,美國人寄希望於經濟脫鉤戰略--毫不考慮由此給歐洲帶來的代價。"
美國還是中國?
布拉姆爾預計,在遠景上,採取左右逢源政策的柏林無法迴避這一難事:"在爭奪技術政治勢力範圍的博弈中,美國將加大對第三國的壓力,迫使它們在是同美國還是同中國做生意之間做出抉擇。"
就在不久前,經濟相互依存和全球分工尚被視為繁榮與和平的保障。這樣的時代似乎一去不返。在世界大國的地緣經濟思維中,如今,這些被視為一種風險。作為一個經濟大國,德國將必須對這一新局面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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