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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粹海報:宣傳的藝術

Marcel Fürstenau
2020年12月13日

希特勒和戈培爾注重運用廣告心理學,以鞏固其恐怖統治。藝術史家文德利希(Sylke Wunderlich)的一冊圖集展示了這一情況。

Ausstellung "Jud Süß" - Propagandafilm im NS-Staat
哈爾蘭(Veit Harlan)1940年導演的《猶太人蘇斯》(Jud Süß)的招貼畫圖片來源: Bernd Weißbrod/dpa/picture-alliance

(德國之聲中文網)1935年6月,第三帝國國民教育和宣傳部長戈培爾煞有介事發問:"我們所理解的宣傳不也是一種藝術?"其時,納粹分子掌權已近兩年半,早為1945才終結、挑起了世界大戰、製造了猶太人大屠殺的那個恐怖政權打下了基石。該政權使用的手段就是禁止、恐嚇、謀殺和凶殺。

宣傳招貼畫作為戰爭和國內陣線的武器

希特勒快速加強武裝--在軍事上及在民事上。對士兵,提供了新式坦克、飛機和潛艇。對在國內戰線的人們來說,則有著影院的每周新聞、用於家庭的大眾牌收音機、每個街角上的招貼畫。現在,藝術史家文德利希以其收集有200多幅圖片的專著《恐怖的宣傳》(Propaganda des Terrors)對納粹招貼畫的意義作了深入的探討。此舉至為大膽,畢竟,它所涉及的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領域:宣傳和藝術。

1933 年3月最後一次帝國選舉(左)和1932年11月帝國總統選舉(右)的選舉招貼畫

作者在接受德國之聲採訪時如是說:"我想,對民眾的影響如此成功,也是因為符合納粹政治理念的那些招貼畫頗有藝術性。" 實際上,還在1933 年接掌政權之前,納粹就毫無忌憚抄襲了社會主義者和共產主義者們非常成功的戰略。只消換上羅莎‧盧森堡(Rosa Luxemburg)和卡爾‧李卜克內西(Karl Liebknecht)的頭像,為希特勒量體裁衣製作的招貼畫也完全可以出自革命左翼之手。

霍爾魏因是納粹死黨

這些招貼畫均由堅定的納粹人士設計,例如,極為成功的版畫家和建築師路德維希‧霍爾魏因(Ludwig Hohlwein),但也有赫伯特‧拜爾(Herbert Bayer)等包浩斯(Bauhaus)高材生。二戰後,霍爾魏因一度被禁從業。拜爾於1938年流亡美國。在此之前,他為納粹政權設計了招貼畫。文德利希認為,指責拜爾至少一度被納粹收買,這是一種簡單化的看法。她指出,作為自由職業者,版畫家們也不得不考慮自己如何"過關"的問題。

新式大眾收音機:1939年,納粹宣傳部長戈培爾在柏林國際電子消費品展覽會上圖片來源: akg-images/picture-alliance/dpa

她指出,因其藝術風格的現代性,這些人甚至是被官方找上門的,因為,為體現有別於魏瑪共和國,納粹想要以"一個現代、新穎、不同的國家形象"示人。所以,書作者也不認為,常給人以現代感的招貼畫題材與第三帝國的種族主義意識形態構成矛盾。她指出,那些照片蒙太奇、流暢的字體、一目瞭然的繪畫語言當時被認為是出色的表現形式。

為納粹政權效力的包浩斯門生

雖這麼說,在包浩斯學習期間受教於伊頓(Johannes Itten)、克利( Paul Klee )、康定斯基 (Wassily Kandinsky)等大師的拜爾依舊失寵:1937年,他的若干作品在侮辱性展覽"墮落的藝術"上被示眾。這是導致這位自認為非政治的藝術家離開德意志帝國的最後一擊。一方面是讓人驚訝的納粹文化的矛盾性,另一方面是某些招貼畫藝術家似有投機色彩的處世方式。拜爾斷裂的生平乃是一個頗能說明這一現象的極端例子。

爵士樂遭反猶主義和種族主義恥笑(左);以包浩斯風格替"頹廢藝術展"做廣告

拜爾求學於包浩斯學院,後來甚至還負責印刷與廣告工場,並自1933年起與那些始終對抗包浩斯的人共事。文德利希強調,當時,招貼畫藝術不僅僅是在德國"相當前衛","非常現代、有創意"。納粹接過了這一形式語言,藉以誘惑、唆使大眾從一開始就反猶、反布爾什維克,以後反對所有戰爭對手。漂亮假象的表面維持了很久,直到戰況翻盤,方才出現第一道裂隙。

為裡芬斯塔爾影片做廣告

從1939年9月突襲波蘭到史達林格勒戰役失敗,宣傳機器運作順利。萊尼‧裡芬斯塔爾(Leni Riefenstahl)在此扮演了重要角色。她的紐倫堡納粹黨代會和1936年柏林奧運會紀錄片,也在德國境外大做張貼畫廣告。其手法之精明,連海外也大受蠱惑。裡芬斯塔爾頗受爭議的大手筆作品多次獲獎,其中包括威尼斯電影節一等獎和國際奧委會金牌。

霍爾韋恩招貼畫裡的納粹意識形態:一名滑雪運動員展臂致所謂的德意志禮(右)

納粹的戰略奏效了。藝術史家文德利希指出,否則,不會有那麼多人對納粹如此狂熱。在裡芬斯塔爾作品中,蠱惑的種子尤其誘人。《意志的力量》或《美的祭奠》兩部紀錄片在技術上和美學上堪稱完美,且得到宣傳上的配合並經由相應招貼畫造勢。文德利希指出,這裡便再度涉及了"現代的"這一議題:納粹利用它"為這個恐怖、專制的國家裹上一種美的、現代的、無瑕的表象。"

重要目標群:希特勒青年團和德國少女聯盟

只要尚無炸彈落在柏林和其它城市,納粹國家便一直可以得到多數德國人的支持。"一個民族,一個帝國,一位領袖!"--圍繞希特勒的個人崇拜大量反映在招貼畫中。青少年始終是其目標,並赤裸裸要求絕對服從,每個青少年都得加入希特勒青年團(HJ)或德意志少女聯盟(BDM)。絕大多數青少年都興高采烈參與其中。

招貼畫上的領袖崇拜:納粹以之為希特勒青年團(左)及德意志少女聯盟(右)做廣告

乍眼一看,所有那些年份的招貼畫宣傳常顯得無傷大雅,但頗具誘惑力,且有較高藝術水準。納粹專制政權終結後,在很長時間裡難以不受約束地研究它們。2012年,即戰爭結束67年後,在慕尼黑的一次展覽還曾引發激烈爭議。左翼自由派報紙《南德意志報》這樣評論名為《恐怖的印刷術--1933至1945慕尼黑的招貼畫》(Typographie des Terrors - Plakate in München von 1933 bis 1945)的這次展覽:雖屬好意,卻是"純粹的炒作"。

納粹議題總棘手

該展覽的名字使人想到了文德利希以德英兩種文字出版的這本書《恐怖的宣傳》。至於極右分子有可能喜歡她的相關分析,這位在柏林生活、創辦了"東部招貼畫"(Plakat Ost)基金會的藝術史家並沒有責任。至遲在讀了書中的相關闡述後,買了這本書的新老納粹人士恐會後悔。文德利希女士在書中對納粹時代的招貼畫藝術的揭露性分析,立場鮮明、鋒芒畢露。無論如何,人們不能指責這位作者美化納粹。恰恰相反。

當時,2012年慕尼黑展的批評者指責策展人未能足夠明確指出納粹招貼畫的性質,而是完全讓訪問者自己去評判展品,"一廂情願地以為,當年的那種聯想力量只能去模糊地猜想,而其可笑性自會暴露無遺。"時任版畫和油畫部主任的魏德納(Thomas Weidner)強調指出,展出的那些著名招貼畫都配有說明文字,介紹了事件的背景、委託人、藝術家及其工作方法。不過,他2012年說的那句話可能一直不會過時:"有關納粹的展覽總歸棘手。"此言也可能適用於涉及該議題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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