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挖個坑埋了

12月24日，滕彪的文章《打死挖個坑埋了》在網路上被眾多網友傳閱轉發，文章紀錄他在23日晚間被中國警方暴打和恐嚇的過程，德國之聲電話採訪了滕彪。

記者："滕彪，看到你的文章《打死挖個坑埋了》之後，知道你又經歷了中國警方的暴力，首先還是想請你談談這次的經歷？"

滕彪："23號晚上，我和另外一個朋友張永攀去探望被限制自由的范亞峰的母親，進入單元門，發現有保安跟蹤並阻止我們進門，我們進入范亞峰母親家後，保安就通知了樓下的國保便衣，對方執意要檢查證件，我以沒有法律依據拒絕，隨後，他們叫來更多警察，用暴力強行沒收眼鏡、手機等私人物品後，將我們帶到雙榆樹派出所。

"到派出所後，警察先是對我進行辱罵，後又施暴行，我的手被打傷出血，另外一幫警察又將我拉到一個牆角，用力拽我的領帶，到最後撕破了衣服並拽斷了領帶，邊施暴連訊問一些問題，如：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等？我們拒絕回答，這時有一個警察大聲恐嚇說："跟他們說那麼多做什麼，別廢什麼話，打死挖個坑埋了算了，正好我們有地方埋，你以為你失蹤了家裡人能找到你嗎？北京缺了你一個人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警方一直對我們威脅到晚上十一點半多，有很多中國網民趕到雙榆樹派出所聲援，警方謊稱我們不在裡面，後來北京市公安局來人，核實我們的身份後才將我們放出。"

普通民眾沒有任何安全感可言

記者：這篇文章發在網上之後，很多網友作為評論，認為中國沒有司法，警察就像文章中警察自稱：是拿執照的黑社會，你作為一位律師、法律學者怎麼評論中國司法和中國警察？

滕彪：我在裡面感觸比較深，後來他們知道我的身份後，我也就放心了，他們不太可能把我真的打死，但是如果當時他們真的不耐煩，沒有去核實我的身份，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很多人比如說底層訪民、農民工、或是其他的犯罪嫌疑人等，進了派出所，那些如狼似虎的警察什麼都做得出來，我自己介入的刑事案件很多，刑訊逼供，濫施暴力的情況非常普遍、非常慘烈，從這點上看，普通民眾的人權狀況處在非常糟糕的狀態，沒有任何安全感可言。"

曝光會給作惡者一種壓力

記者："文章發在網上後，有網友認為應該曝光警察違法行為，有人認為不該把這個過程曝光，說這樣會引發中國警察的報復，你為什麼要用文章曝光他們的行為？"

滕彪："首先警察的惡行不加以曝光的話，他們作惡就沒有任何成本，他們還會繼續作惡，因為我當時眼鏡一直控制在他們手中，我無法看清他們的警號和名字，如果知道的話，會把他們全部曝光第一是進行道義上的譴責，他們的行為不僅違法，也違背最基本的人性道德。如果有更多的人把自己的經歷寫出來，見證這個時代的罪惡，對作惡者是一種壓力。有很多人有類似的經歷，但他們不願意或不敢寫，因為的確有可能受到警察的報復，但因為我的身份（法律學者、維權律師），我在文章中也有一個反思，我不怕他們報復，由我來曝光這樣的事情是比較合適的"

法律系統還沒有從政治系統中分離出來

記者："在這篇文章中有一個點是比較值得關注的，警察說：只要涉及范亞峰，就是敵我矛盾，就可以狠狠地打，以前我也知道 ，中國有些紅線問題，比如"六四"、"法輪功"、"民族問題"等，對這些問題，完全不在司法框架內，你怎麼看？"

滕彪："從大的環境來看，就是整個的司法還不獨立，法律系統還沒有完全從政治系統中分離出來，一旦涉及到政治性的案件，比如"政治犯"、"良心犯"的案件、或是"六四"、"新疆"、"西藏"等這些最敏感的領域，就根本不要指望他們講法律，所以警察對我說的剛才那句話"這就是敵我矛盾，我們就不和你講法律了，你能怎麼著"，這就非常明顯地反應中國法律的這一特點，類似這樣的事情他們完全不講法律。"

人權和自由不會自動到來

記者："12月23日，中國拒絕在聯合國《保護所有人免遭強迫失蹤公約》上簽字，可就你剛才所說，很多普通人可能面臨無法想像的情況，你怎麼評價中國政府這一行為？"

滕彪："中國強迫失蹤的情況還比較嚴重，聯合國這個概念對於中國政府來說還是一個比較新的概念，很多人包括一些犯罪嫌疑人非正常死亡的情況，還有一些是被抓進警察局就失蹤了，這種案例還不少，在國際上比較有名的維權律師，也有的長期處在失蹤狀態，最典型的就是高智晟，曾經失蹤14個月，後來出現了幾天之後，到現在又失蹤10個月，這種情況，按照聯合國《保護所有人免遭強迫失蹤公約》這種犯罪屬於非常嚴重的"反人類罪"，中國政府害怕公約對他的約束，所以就拒絕簽署這個公約。遏制警察違法和爭取自由要靠普通行動者一點點爭取，也一定會有不少人付出代價，但是如果沒有爭取自由的過程，人權不會自動到來。"

記者：吳雨

責編：李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