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之聲中文網)中國官媒報導證實了上周的一則市場傳言:周一(2月17日),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出席在北京舉行的民營企業座談會,與會者包括淡出公眾視野近五年的阿里巴巴聯合創始人馬雲。
觀察人士留意到,央視報導給了馬雲一個鼓掌的鏡頭,但發言畫面中沒有他的身影。儘管如此,他的復出和其他民營企業家的參會刺激了市場,相關企業的股票上周已出現漲勢。
央視報導顯示,與會者還包括華為創始人任正非、騰訊董事會主席兼CEO馬化騰、小米集團創始人、董事長兼CEO雷軍、寧德時代董事長兼CEO曾毓群、比亞迪董事長兼總裁王傳福和新希望集團董事長兼總裁劉永好等十多位知名企業家。
中國媒體還強調,最近因為發布AI模型深度求索(DeepSeek)而備受關注的幻方量化創始人梁文鋒也參加了會議。
重新信任和支持民營企業?
近年來,習近平強調中國要實現「共同富裕」,並表示「要引導民營經濟人士不斷增進對中國共產黨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政治認同、思想認同以及情感認同」。民營企業的發展被認為受到打壓。
目前,中國經濟增長放緩,房地產危機仍在持續,消費低迷,青年失業率居高不下。觀察人士認為,官方利用這樣的會議釋放出對民營私營企業重新信任和支持的訊號。官方報導稱,習近平在此次會議上發表了「重要講話」,但沒有透露講話內容。
會議在人民大會堂舉行。國務院總理李強、副總理丁薛祥也出席了會議。會議由全國政協主席王滬寧主持。
失言、失寵、失足、失蹤? 那些曾「被消失的」中國各界名人
近日中國網球明星彭帥在對中共高層人士做出性侵指控之後曾一度在公眾視野中銷聲匿跡。事實上,無論行業界別,中國有不少名人都在觸碰某條紅線之後突然「被消失」,外界要到一段時間過後才會得知他們的下落。
圖片來源: Federico Gambarini/dpa/picture alliance今年11月初,中國網球明星彭帥在微博上發布長文,對中國國務院前副總理張高麗做出性侵指控。她這篇帖文在短時間內被刪,微博帳號也被封,而她本人一時間也從公眾視野中銷聲匿跡,從而引發廣泛關注。11月21日,國際奧會發布聲明,稱其主席巴赫與其他代表與彭帥進行影片通話,引述彭帥說自己安全且希望隱私受到尊重。不過,國際奧會的影片卻引發各界的質疑。人權觀察的中國研究員王亞秋在推特上指出,國際奧會與彭帥進行通話的舉動,儼然讓該組織開始扮演散播中國外宣的角色。
圖片來源: Liu Jie/Xinhua/picture alliance馬雲去年10月在上海外灘金融峰會發表演講,公開批評中國的金融監管體制。11月初,阿里巴巴旗下的金融科技公司螞蟻集團在上海和香港價值370億美元的首次公開募股(IPO)在最後一刻被叫停。自此,馬雲一直沒有公開露面或發言。監管機構多次約談螞蟻集團管理層,並宣佈對阿里巴巴集團進行反壟斷調查。
圖片來源: DW/Y. Gebrezihaber2020年2月,綽號「任大炮」的前國企高管兼自由派人士任志強發文批評中國當局應對疫情嚴重失職,並暗示習近平是「剝光了衣服也要堅持當皇帝的小丑」。3月12日他被中共北京市紀委帶走,其長子、秘書亦被紀委控制。此後「任志強」三個字成為網路敏感詞。4月7日,中共北京市紀律檢查委員會、北京市監察委員會發布消息,任志強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正在接受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7月23日任志強被開除出黨。9月22日,任志強因"貪污罪、受賄罪、挪用公款罪、國有公司人員濫用職權罪"被中國司法部門判處有期徒刑18年,並處罰金人民幣420萬元。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AP Photo/Color China Photo去年1月,律師、公民記者陳秋實在武漢封城之際趕往當地,表示與武漢同胞共同進退,要將武漢的聲音傳遞出去。他曾前往武漢中心醫院實地探訪。2月7日,陳秋實戶籍地青島的警方通知陳秋實的家人,指其已於2月6日下午被國保帶走並接受醫學隔離。去年10月初,香港媒體稱陳在青島,但尚處於被取保候審的限制狀態,無法對外聯絡。今年9月30日,陳秋實重新在推特發文,並客串好友徐曉冬在YouTube的節目,直播中他的神態愉悅,但身形明顯略瘦,提到這段經歷時已淡出政論圈,僅簡單表示有的能說,有的不能說,懂得都懂。
圖片來源: Privat2018年年底,長期旅美的中國攝影師盧廣到新疆旅遊時,與家人失去聯繫,而在他消失一個多月後,家人接到消息證實盧廣已被喀什警方逮捕。當時警方並未提供家屬任何書面通知,也沒有告知盧廣被捕的原因。盧廣長期透過攝影紀錄中國社會底層人民及環保議題,致力借著攝影聚焦跟關注各種議題。2019年9月9日,盧廣的妻子透過推特表示,盧廣已於幾個月前獲釋返家,一切平安。但有熟悉盧案的人士表示,盧妻受到了警方的壓力。
圖片來源: Xu Xiaoli 2018年10月初,居住在國際刑警組織總部所在地法國裡昂的前國際刑警組織主席孟宏偉的妻子向法國警方報案,稱孟宏偉9月底去北京出差後就失蹤了。10月7日,孟的妻子在裡昂舉行新聞發布會向國際社會求救。同一天,中共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發布消息,"公安部副部長孟宏偉涉嫌違法,目前正接受國家監委監察調查"。次年3月,孟宏偉被開除出黨。去年1月,孟宏偉以受賄罪被天津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有期徒刑13年6個月,並處罰金人民幣200萬元。
圖片來源: Getty Images/AFP/R. Rahman據《紐約時報》報導,2018年1月27日凌晨,45歲的肖建華坐在輪椅上被人從香港四季飯店帶走,他的頭被像床單或毯子的東西蒙著。2月1日,肖建華名下最主要的「明天系」集團刊登頭版廣告,稱肖「在國外養病」。報導稱,肖可能與曾慶紅的親屬有過生意往來。直到2020年7月,明天集團首次證實了肖建華在中國大陸,並說他在配合政府重組企業集團。與此同時中國兩家監管機構宣佈,已接管明天控股集團旗下幾家價值數千億美元的公司。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Next Magazine2017年6月14日,安邦集團在官網發表聲明,稱董事長吳小暉"因個人原因不能履職,已授權集團相關高管代為履行職務"。《紐約時報》引述知情人士稱,吳小暉遭到拘留。2018年3月,吳小暉被檢察署起訴,5月即因集資詐騙及以職務侵佔罪成,一審判囚18年。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imaginechina/C. Liang中國官方新華社報導,2015年11月1日,澤熙投資總經理徐翔「通過非法手段獲取股市內幕訊息,從事內幕交易、操縱股票交易價格,被公安機關依法採取刑事強制措施」。身著白色阿瑪尼西裝的徐翔在寧波杭州灣跨海大橋附近被抓。紐約時報報導,在2015年夏股災時,澤熙旗下的基金收益仍逆市上漲。2016年4月,徐翔被正式批捕。2017年1月,徐翔以操縱證券市場一審被判五年半,罰金110億元。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Li Shengli2015年12月4日,大連實德集團、實德俱樂部前董事長徐明在服刑的武漢監獄中因突發心肌梗塞死亡。徐明曾在薄熙來案中出庭作證。薄熙來被指控收受其巨額賄賂。2012年3月,有多家媒體報導稱,徐明涉嫌經濟案件被相關部門控制。但此後有關其被捕、被起訴以及最後被判刑的過程不曾被公開。徐明的刑期也一度不為人知。
圖片來源: Reuters/China Daily金融時報報導,2015年12月,復星集團董事長郭廣昌在失聯四天後現身。報導稱,失聯期間他在協助中國當局進行一項調查。報導稱,在中國政府的反腐運動中,郭廣昌是受到波及的最知名的民營企業家。當他在公司內部會議上再度現身時,全場起立歡迎。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Liang Zi《金融時報》報導,2015年12月,國泰君安國際董事會主席閻峰在失蹤5周後現身,並恢復履職。報導稱,中國當局當時正在調查股市違規行為。《新京報》報導說,2015年A股跌宕起伏,下半年證券行業成為反腐重地,多名證監會官員、券商和私募的高管被調查。
圖片來源: Picture alliance/AP Photo/Apple Daily2011年4月3日,中國藝術家艾未未準備經由香港至台灣籌備他的個人藝術展,但在北京首都國際機楊被北京警方帶走。這之後他被秘密關押81天並接受警方調查。後來中國官方稱,由於艾未未認罪態度良好、積極配合警方調查,加之身患慢性疾病,最後以「取保候審」名義將其釋放,宣佈艾「實際控制」的發課文化發展公司需補交1522萬元稅款和罰金。《紐約時報》報導稱,從2011年4月3日至2015年7月,中國大陸當局無理由、無手續扣押艾未未護照。
圖片來源: Federico Gambarini/dpa/picture alliance 北京釋放訊號,市場仍有疑慮
針對這次會議,世界大型企業聯合會(The Conference Board)中國中心負責人阿爾弗雷多‧蒙圖法爾-赫魯(Alfredo Montufar-Helu)認為,「在 DeepSeek 取得進展後,北京正在釋放一個訊號,即私營企業,尤其是科技企業的創新和增長,是推動中國經濟增長的最佳途徑。」
策緯咨詢公司(Trivium China)湯姆‧南利斯特(Tom Nunlist)接受路透社採訪時說,「中國政府對科技公司的監管風暴已經結束,近期一直在努力增強對私營企業,特別是科技企業的信心。」
但是,他指出,「市場上仍有一些疑慮,因為最終起決定作用的,是習近平的態度。他的露面支持,成了比任何其他措施都更具影響力的事情。我認為,這次會議之所以拖了這麼久,就是因為在等習近平的轉變。」
法國外貿銀行(Natixis)高級經濟學家吳卓殷(Gary Ng)表示,「市場普遍認為,馬雲受邀出席會議是一個積極訊號,暗示中國科技監管趨緩。然而,監管環境仍然存在不確定性。鑑於人工智慧的主要發展力量來自私營企業,我們不能完全排除未來監管可能比市場預期更嚴格的可能性。」
螞蟻集團上市被叫停、被下令整改;阿里巴巴被要求出售旗下的媒體業務,UC瀏覽器遭下架。去年11月以來,影響力越來越大的阿里巴巴和旗下企業不再是中國政府的寵兒。
圖片來源: Getty Images/AFP/P. Parks1999年,馬雲辭去教師公職,帶領18人團隊在杭州創辦阿里巴巴集團。2003年,阿里巴巴推出淘寶網和支付寶,開拓電子商務。2013年5月10日,當馬雲在淘寶十周年慶典上辭去淘寶CEO職位時,阿里巴巴集團不僅已是中國最大的電商,而且已將業務伸展到金融等領域。
圖片來源: Getty Images/AFP/P. Parks2014年9月19日,阿里巴巴集團在紐約證券交易所正式掛牌上市,創造了史上最大IPO記錄。在當年的胡潤百富榜和《富比世富豪榜》上,馬雲家族及馬雲首次問鼎中國首富。2014年12月,彭博億萬富翁指數顯示,馬雲身家達到286億美元,超越李嘉誠,登頂亞洲首富。
圖片來源: picture alliance/AP Photo/M. Lennihan2014年,阿里巴巴集團成立浙江螞蟻小微金融服務公司(簡稱螞蟻金服)。2015年1月,螞蟻金服推出芝麻信用。之後數年,螞蟻金服進行了一系列大規模收購。阿里巴巴集團2019年11月26日在港交所上市後,螞蟻集團2020年7月宣佈,將在香港交易所和上海證券交易所科創板同步發行上市。
圖片來源: Reuters/Shu Zhang不過,螞蟻集團迄今並沒有迎來上市這一天。2020年11月3日,螞蟻集團11月5日在上海和香港同步上市的計劃被中國監管機構叫停。2020年十月下旬, 馬雲在上海一個論壇上炮轟中國金融監管制度。此前,他剛於9月底卸任阿里巴巴集團董事局主席,但仍為包括螞蟻集團在內的600多家企業的實際控制人。
圖片來源: VCG/imago images據《華爾街日報》報導,因擔心其對中國輿論的影響力,中國政府已要求阿里巴巴集團削減其媒體資產。3月16日,阿里巴巴旗下的UC瀏覽器從中國的各大應用商店全面下架。阿里巴巴持有微博和多家中國數字和平面新聞媒體的股份,其中包含香港主要英文報紙《南華早報》。
圖片來源: scmp.com自去年11月螞蟻集團上市被叫停後,一向曝光率很高的馬雲近3個月未公開亮相,直到今年1月20日才首次通過影片形式公開露面,在「馬雲公益基金會」的一個頒獎典禮上致詞。3月11日,螞蟻集團公佈了其金融自律準則,包含機構准入、平台治理、保護消費者權益和數據隱私等,並保證不對未成年人、低償還能力群體等放貸。螞蟻集團能否及何時上市無從知曉,在今年3月公佈的胡潤排行榜,上兩次坐擁中國首富之位的馬雲已跌至第四名。
圖片來源: Reuters/A. Wiegmann 從「馬爸爸」到「無良資本家」
自2020年螞蟻集團首次公開募股(IPO)被監管部門叫停後,馬雲,這位曾高調活躍的企業家便淡出了公眾視野。此前,他曾在一次演講中批評中國監管體系。隨後他的商業帝國以及整個科技行業均成為了監管整頓目標。
在受到嚴格監控的中國網路上,主流輿論中的馬雲,不再被網民稱為「馬爸爸」,而是變成了「無良資本家」。
坊間一度傳言馬雲也已「潤」往國外。2022年11月,英國《金融時報》報導,馬雲和他的家人居住在日本。2024年11月,馬雲在阿里巴巴集團的杭州園區露面。
馬雲的沉浮被外界視為中國民營企業命運變化的象徵。
(德新社、法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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