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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大事故,怎一句「人為失誤」了得?

2002年11月8日

今天,無論是飛機墜毀、還是火車失事,在追查事故原因時,人們最常聽到的,就是「人為失誤」。科學家們卻認為,如今發生在核電站、飛機駕駛艙、或者是手術室裡的人為失誤,常常都是非人性的技術所帶來的後果。

用了太多的「感測器」,人也就變成了沒有感覺的機器圖片來源: Senseboard

系統中的錯誤

今年10月7日,墨西哥上空險些發生一次空難。德國漢莎公司的一架波音747飛機,在飛近墨西哥城的同時,也在向一架墨西哥航空公司的空中巴士靠近。在最後一刻,漢莎飛機的駕駛員,聽從機上的自動防撞警告系統的指示,駕駛飛機上升,雖然當地的地面導航人員,要求他下降。兩架飛機,擦肩而過,相隔只有30米。

在和複雜的技術打交道的時候,負責操作的人,往往必須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內,做出決定。此時,在人的理智,和自動安全系統之間,不斷會發生衝突現象。這種情況,即可以發生在一架飛機的駕駛艙裡,也可以發生在核電站的控制台上,亦或是發生在手術室裡。

假如人在和機器的配合中失誤,便可以導致災難的發生,不久前,發生在德國波登湖畔兩機相撞的空難事件,就是一例。當時,一架俄羅斯的圖-154飛機上的自動防撞警告系統,要求駕駛員上升。幾秒鐘之後,地面導航員,卻發出下降的命令。碰撞前11秒,圖-154飛機的駕駛員,還在緊張地尋找正要撞上來的波音飛機,並且大聲叫喊:「他媽的,它在哪兒?」1.5秒鐘之後,圖-154飛機上的防撞系統要求駕駛員,加快上升速度。可以想像,當時的狀況,是再混亂不過了:上升,下降,上升。兩架飛機的駕駛員,沒有一個知道,另一架飛機在哪裡。

風險環境中人的工作與行為方式

並不是從波登湖畔的那次空難事件之後,而是從早幾年開始,科學家們也對人在風險很大的環境中,如何工作的問題感興趣。其關鍵問題是,如何訓練一個團隊,即便是在高度緊張的情況下,依然能夠最佳地相互溝通?

柏林的語言學家克裡夫卡所進行的一項研究,表明了預見性的工作思考方式,在此起著多麼重要的作用。他的項目,是戴姆勒-賓士基金會1999年開始資助的一個科研計劃中的一部分。該計劃名為「團隊在高度風險環境中的相互影響」。為此,克裡夫卡請飛行員們,在模擬飛行器中,做高度風險的飛行動作。

一開始,他只是想瞭解,合作好的機組和合作不好的機組之間有什麼區別。結果表明,在飛行效果不好的機組裡,罵街的情況更多。而在合作好的機組裡,駕駛員和副駕駛員的交談,更具策略性。他們也會更頻繁地相互預告,他們下一步準備做什麼。不久前,德國心理學會在柏林舉行年會。克裡夫卡在會上介紹了他的上述研究結果。

是「認為失誤」還是「認為無助」?

在波登湖畔的飛機碰撞事故中,所有人,都對整個情況,失去了控制。關鍵性的訊息,均來自計算機,無論是飛機上的也好,還是地面的安全導航系統也好。對這次嚴重事故的分析結果,看上去好像是再清楚不過了:「人為失誤。」這句話,幾乎已經成為一個標準回答了。每當飛機墜毀,或者當某一故障,導致了核電站的處境危險,或者是當某位病人在手術過程中,由於決策錯誤而死亡時,大部分情況下的結論都是,原因在於「人為失誤」。

就飛行事故而言,大約四分之三,都算在人為失誤的頭上。而與此同時,整個的發展趨勢卻是自動化程度越來越高,使得人的自由操作餘地越來越小。而在此,恰恰又是人,必須要和這些高科技系統打交道。說穿了,是不是我們已經技術化過度了呢?

點機滑鼠久了,人也變得鼠目寸光

在德國核反應堆安全協會的資料庫裡,記錄了大約5000例發生在德國核反應堆裡的故障。這家協會從中挑選了232例所謂「帶有人為失誤因素的事件」,進行仔細研究。他們發現,在其中10%的情況下,有關人員之間的溝通出現問題,是「導致事故發生的重要因素」。這篇報告推論說:「假如操作任務和溝通任務發生矛盾的話,便會出現溝通問題。」用明白話來說,就是假如一個人需要花過多的注意力,監看顯示在許多小屏幕上的不同程序的話,他就很難再注意到他的同事們了。

現在,越來越多的控制程序,是建立在Windows,或者是類似的作業系統上的。人們的眼睛,盯著不同的視窗,每個操作菜單下,又列著許多子菜單。為了得到相應的訊息,人們得一層層地點擊下去,以致對所有其它東西,失去了概念,只留下狹窄的隧道式目光。「自動化程度越高,就越危險」,慕尼黑工大的斯特萊特這樣總結道。這位學者,目前在布魯塞爾參與「歐洲控制」下屬的飛行安全部的工作。在此之前,他研究的,是核電站的安全問題。他告知:「自動系統就像一個機器人,一旦運轉起來,便不可阻擋。」假如發生錯誤,後果便不堪設想,正是因為人已經影響不了了。

除了有預見性的思考和工作方式以外,領導能力對能否順利地渡過關鍵時刻看來起著決定性作用。蘇黎士工大的克拉姆普弗,在心理學年會上解釋道,創過一道飛行難關之後,雖然參與行動的駕駛員,往往都會抱怨太緊張了,但是,在這位女學者的眼裡,這種抱怨,卻具有積極、正面的意義,因為人這次沒有被束縛住手腳,而是也行使了他的自主權。

美國:每年12萬名病人因「人為失誤」受損害

同樣重要的一點是,對失誤,獲得一種新的認識。首先是不要再把責難的眼光集中對准當事人,因為某個人出錯,很少是出於他個人獨自的原因。在大部分情況下,是和他周圍的工作環境,密切相關的。人們如果想研究已發生事故的過程,吸取教訓,以避免悲劇重演的話,「人為失誤」這個觀念,只會影響人們分析的眼光和態度。

試想,哪一位被劃入失敗者行列的人,還願意談他的錯誤,或者談他同事的錯誤呢?而瞭解錯誤,接受教訓,卻是極其必要的。一項研究表明,單單是在美國的醫院裡,每年就有12萬名病人,由於人為失誤而受到損害。而恰恰是在等級分明的醫學界,醫生們對一次失誤後,前途毀滅的恐懼很大。因此,情況棘手時,他們當然情願閉口不談,明哲保身。瑞士巴塞爾市的省立醫院主治醫生、麻醉專家塞德格,則轉被動為主動。他說道:「我每天都會犯錯。相信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是這樣。我們必須培養一種新的意識,新的風氣。不再把失誤,看作是負面的、不好的東西,而是一種大家都可以從中學習的東西,賦予失誤以積極的含意。」

因此,從1995年開始,瑞士這家省醫院,不光是在手術室裡進行手術,同時也在另一個練習中心,模擬手術。在練習中心接受手術的,是一個由美國國家航天局研製的真人模型。醫生們可以在那裡模擬膽切除手術,也可以模擬動脈植換手術等等。血淋淋的動物內髒,為模擬演習帶來一些真實感。在模擬手術過程中,他們可以有針對性地控制血壓、心跳頻率、體溫、呼吸情況等等。甚至於像心率不齊這樣的症狀,也可予以模擬。今年年初,他們又給這台手術模擬器,補充了麻醉模擬部分。這樣一來,塞德格就可以和他的手術小組一起,演習整個手術過程。因為這是在模擬器上做手術,不是在真的病人身上,所以,手術人員承認失誤的勇氣,也就大些。

練習中心的演習原則是:「不責怪」。也就是說,不進行批評譴責。塞德格強調說:「我們關鍵是想瞭解,什麼樣的失誤,是怎樣發生的,而不是想知道,是哪一位失的誤。」這位醫生介紹道,他們的演習經驗表明,在大部分情況下,發生的,都是系統性失誤。從統計角度而言,這些失誤,是早晚都必定會發生的。但假如這樣的失誤,在實際中確實發生的話,人們往往都是追究手術醫生的責任,而不是系統的責任。塞德格抱怨道,大部分的醫療軟體和器材,都是技術人員獨自設計開發的,沒有征詢後來要實際使用這些器材的醫生們的意見。

系統應留給人多少反應時間?

對克服緊張情況,起關鍵作用的一點,是一個系統具備多大的機動性,也就是說,留給人們多長的反應時間。核電站大約是30分鐘;飛機則是幾秒鐘到幾分鐘。鑑於這樣短暫的反應時間,「人為失誤」,其實是很難和「有罪」等同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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