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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漫遊:古道爾、甘地與孤獨的國際和平日

Porträt von Chang Ping
長平
2025年10月5日

本周古道爾的辭世引發全球悼念。與此同時,國際和平日幾乎被人遺忘。時事評論作家長平再次為非暴力不合作正名。

10月2日是國際和平日,這一天也是印度獨立運動領袖、非暴力不合作思想和行動先驅聖雄甘地的出生日。圖為印度新德里的甘地紀念館圖片來源: Chang Ping/DW

(德國之聲中文網)上個月的一天,我在廚房裡看見了螞蟻。先是一隻,然後兩只、五隻……很快我發現,它們是一支隊伍,而且還在不斷地擴大。我很好奇它們是怎樣進來的。

接下來我意識到,跟它們怎樣來相比,更重要是它們怎樣走。我做不到伸手拍死它們,也不想對它們投毒。剛好有幾天外出的時間,我把廚房裡的食物和廚具全都騰空。幾天後回來,螞蟻消失了。

我為讓螞蟻挨餓感到抱歉,但是也欣慰如此輕鬆地解決了我和它們之間的衝突。

大概這也算是一種「人獸衝突」,儘管這個概念指的是人和野生動物之間的衝突。這樣的衝突對雙方都造成消極影響,如恐懼、受傷、死亡和財產損失。其實,螞蟻鑽牆、蟑螂入室又何嘗不是如此?

給每隻黑猩猩取一個名字

跟野生動物相比,螞蟻、蟑螂等昆蟲智商情商雙低,繁殖力太強,入侵人類住宅,似乎唯有一死。因此,即便我不願拍死它們,也不會像靈長類動物學者珍‧古道爾(Jane Goodal)對待黑猩猩那樣,給每隻螞蟻取個名字,還跟它們擁抱、親吻和撓癢癢。那樣的話,我就連拿走它們的食物都做不到了。

有學者認為古道爾和黑猩猩建立情感關係,影響觀察和研究的客觀性。這種批評並不讓人感到意外。有些學者去工廠做女工訪談,都盡量保持距離,只把她們當作工作對象,恨不得使用編號而不是名字。但古道爾主張,黑猩猩同樣是獨立的生命個體,理應擁有屬於自己的名字。

古道爾的研究態度和方法,以及她持之以恆對動物福利和環境保護的努力,給人類和動物的關係帶來了革命性的變化。因此,她在本周三(10月1日)的辭世,帶來舉世悲傷,全球媒體報導,可謂備享哀榮。

黑猩猩的朋友、自然的守護者——珍‧古道爾離世

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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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的國際和平日

古道爾等學者的努力,讓人類應該與野生動物和諧共處成為主流社會的共識。除非遭受直接的生命和生存威脅,人類不應該殘忍地獵殺和驅趕動物。

然而,在人類每天都在大規模殘殺人類的今天,對古道爾的追思尤其讓人感到悲哀。在和一個朋友電話討論了俄羅斯對北約的挑釁及和平主義之後,我才想起來本周四(10月2日)是國際和平日,一個幾乎被人遺忘的日子。

這一天也是印度獨立運動領袖、非暴力不合作思想和行動先驅聖雄甘地的出生日。聯合國大會在2007年6月15日通過決議,將這一天設立為國際非暴力日,也稱為國際和平日。

我在電腦上打開舊相冊,用了幾個小時,回顧了自己在2009年初在印度新德里訪問甘地紀念館(Gandhi Smriti)時留下的影像。這不僅僅是對甘地的致敬,也是對當下人類處境的凝思。

這是本文作者、時事評論作家長平2009年初在印度新德里訪問甘地紀念館(Gandhi Smriti)時留下的影像圖片來源: Chang Ping/DW

《南德意志報》專欄作家赫裡貝特‧普蘭特爾(Heribert Prantl)在本周的專欄文章中寫道:國際和平日在當下顯得格外孤獨,比以往更加孤獨。暴力與反暴力的循環正在加速,強者的法則正在成為當下的主導理念,和平主義的選擇似乎再無說服力。

普蘭特爾回顧道,1938年納粹在德國發動對猶太人的「水晶之夜」襲擊之後,甘地在公開信中依然強調,即使面對納粹的恐怖,唯一的道德和宗教選擇仍是非暴力與公民不服從。剛剛從德國逃到耶路撒冷的猶太哲學家馬丁‧布伯(Martin Buber)在回應中痛切質問:「聖雄,你知道還是不知道,集中營是什麼樣子,人們在那裡經歷了什麼?」

今天,面對烏克蘭戰士和加薩難民,和平主義聽起來也像是虛偽的甚至沒有人性的高談闊論。

非暴力,而且不合作

我多次寫文章為非暴力不合作正名。我指出,在「六四」殘酷鎮壓之後,甘地、馬丁•路德•金和圖圖主教在中國知識分子中大受歡迎,很大程度上基於誤解和誤導:他們要的只是「非暴力」,而不是它修飾的中心詞「不合作」。甘地當年做過的很多事情,搬到當下的中國,一定會被譴責為太過激進。比如,他組織人們集體焚燒居民證,帶領民眾到海邊自制海鹽以抵制官鹽,號召大家不納稅,不入公立學校,不上法庭,不入公職,不買英貨等等。

延申閱讀——長平觀察:為非暴力不合作正名

我認為,今天歐洲的極右翼政黨在利用和平主義反對援助烏克蘭的話術中,也故意忽略了與專制政權「不合作」的要義。正如川普的支持者以為,他和獨裁者稱兄道弟、勾肩搭背就是和平主義一樣,實在是對非暴力不合作運動極大的誤解。

普蘭特爾說,人類與文明迫切需要和平主義。和平主義意味著在堅硬木板上緩慢鑽孔,它需要承受痛苦,同時也需要理性與克制。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些專制獨裁國家,可能需要鑽更多的孔。在這個意義上,我仍然相信甘地的諄諄教誨:「世間沒有通往和平之路,和平本身即是道路。」

長平是資深媒體人、時事評論作家。他目前是德國之聲專欄作家、中國數字時代執行主編以及六四記憶 人權博物館總策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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