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之聲中文網)大連理工大學研究生學生手冊中的一條規定引發熱議:學習期間發生未婚性行為者,給予記過以上處分。媒體查詢後發現,包括浙江大學、復旦大學、華中師范大學等若干高校都有相同規定。
這些規定讓人驚詫莫名。連存在控告者的"MeeToo"案件,往往都因為難以舉證致使法庭無法認定,年輕戀人之間的親暱,怎樣算性行為?由誰來主張,誰來裁決? 成年人有沒有性自主權?
在很多網民看來,這是一個笑話。其中傳播較多的一個質問是:這不是跟國家提高生育率的"二胎"、"三胎"政策背道而馳嗎?
這句調侃裡有認真的成分,那就是控告底層官僚"犯上作亂",違背國家的大政方針,希望高層領導明察秋毫,果斷制止。
在很多人的想像中,這種話語策略安全有效,其實不然。在專制社會中,下級官員最大的本事不是抓GDP,也不是行賄受賄,甚至不是維穩,而是領會上級精神。像管制學生性生活這種小事,看上去完全是學校領導拍腦袋決定的,事實上最能反映政策走向和時代趨勢。
時評人長平認為,專制者從來都是通過操控「性「來運作權力,管制社會圖片來源: VCG/imago images 專制者從來都是通過操控"性"來運作權力。人們比較熟悉的是福柯的論述。他在《性經驗史》中說:"我們大家都生活在'性'社會裡,或者說是生活在'性'之中。權力機制告誡身體、生命、繁衍生命的東西、增強人種的東西注意自己的力量、控制能力或者工人使用的能力。權力向性談論性。"
也許更好的例子是德國心理分析家威廉‧賴克(Wilhelm Reich)用性經濟社會學來解釋希特勒在德國的興起。他在1933年出版的《法西斯主義的群眾心理》中說,"反動勢力的政治文化核心是性問題",歷史上維持壓迫制度的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就是通過禁慾規定,把性限制在家庭之內。法西斯主義故意利用性壓抑來達到自己統治的目的,因此把自然的性活動是為頹廢、淫蕩、縱欲。性不能都得到自然的滿足,便尋求替代性的滿足,形成野蠻的攻擊性。同時,性壓抑產生僵化的性格,導致病態的榮譽、義務和自制的觀念,方便統治者管理。
本文作者、時評人長平圖片來源: Imago/epd 作為佛洛伊德马克思主義者,賴克的觀點存在爭議。但是,沒有爭議的是,所有專制政權都會將"攝影頭"安裝在老百姓的蚊帳之中。美國性教育專家凱查杜裡安(Herant A. Katchadourian)在《性學觀止》一書中寫道: "保守主義者是專制主義絕對論者(absolutist)。它預先為人們規定了行為準則。某些性行為被視為是正確的,其餘的則全是錯誤的;個人無權懷疑構成道德判斷的基礎的正確性。這種專制主義的方式依賴於頒布指導行為的特別規則。因此,保守主義傾向於法制主義。這種道德觀體系完善,它們對性行為有明確的規定。"
毫無疑問,這些觀點用來解釋中共七十年統治,尤其是文革期間的性與政治,也是十分貼切的。
那麼這樣做會影響"二胎"、"三胎"政策的大政方針嗎?希特勒不會這樣看。納粹上台之前,當時的德國也面臨出生率下降、"炮灰"短缺的處境。納粹認為,保守的性文化可以將女人趕回家,然後引導她們爭當"英雄母親"。
長平是中國資深媒體人、時事評論作家,現居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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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世紀50年代的德國,電影裡出現裸體鏡頭還被視為醜聞。如今,易裝皇後可以帶著自信登上舞台。在波昂歷史博物館舉辦的「毫無廉恥?——性道德的變遷」主題展覽值得一觀。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 瘋狂的60年代是性道德實現最大突破的時代。狂野的性愛電影如雨後春筍般湧現,而「Twen」、「Bravo」這樣的青年雜誌也開始公開討論性事。年輕的德國導演如斯皮爾斯(May Spils)已經開始在自己的電影作品中大膽嘗試床戲。圖為1967年這位女導演(中)與男女主演恩克(Werner Enke)和格拉斯(Uschi Glas)在電影《來吧,親愛的》(Zur Sache, Schätzchen)的拍攝現場。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 上世紀50年代初期,這個世界似乎還一切井然有序——至少在年輕的德意志聯邦共和國的那些衛道士眼中是如此。廚房是女性的專屬天地,賢妻良母是她們的天職。而男性則是在勞動第一線拚搏。當時一切有關性和愛情的話題都是公眾場合的禁忌,甚至在大街上接吻也是不允許的。人們的生活模式被教會和國家打上了深刻烙印。
圖片來源: DW/H. Mund 1951年這部由年輕的女演員柯奈夫(Hildegard Knef)主演的黑白電影《罪惡的女人》(Die Sünderin)是聯邦德國有史以來第一部以性醜聞為主題的電影。在艾德諾保守派政府主政的年代,這樣的電影在多數聯邦德國公民看來是應該被禁的。為了照顧衛道士們的感受,電影中的裸體鏡頭時間很短,儘管如此,它還是引發了一場有關道德禮儀的瘋狂辯論。
圖片來源: ullstein - Thomas & Thomas 1961年,當德國製藥公司先靈(Schering,拜耳製藥的前身)推出避孕藥的時候,立刻引起了道德信徒們的炮轟。他們在教堂的布道壇前破口大罵「年輕人道德敗壞」,報紙雜誌也對那些服用避孕藥的「性愛上癮」女性進行報導。儘管如此,避孕用品所賦予女性的新自由,使她們有了更多決定自我命運的機會。
圖片來源: DW/H. Mund 60年代末的學生運動不僅使聯邦德國的政治體系受到動搖,在私生活領域也是如此。「誰要是和同一個女性睡兩次,那他就是統治階層走狗」,這是當時「性愛革命」的流行口號之一。在西柏林成立的「1號社區」(Kommune 1)就將這一理念付諸實踐,裡面的男男女女都睡在同一間大廳裡。圖為「1號社區」的代表人物朗漢斯(Rainer Langhans)和模特兒出身的美女「玩伴」奧伯邁耶爾(Uschi Obermaier)。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KPA TG 學生運動所引起的政治變革也給聯邦德國的家庭生活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兒童用品商店開始風靡,年輕的父母開始讓孩子對自己直呼其名。1969年,中小學也開始在生物課上教授性知識。性教育電影《赫爾嘉》(Helga)問世,學校以班級為單位組織學生去電影院觀看專場。
圖片來源: DW/H. Mund 年齡稍長的德國人都知道,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Beate Uhse」是性愛玩具和情趣用品商店的代名詞。98%的成年人都聽說過它,至於有多少人真正進去光顧過,就沒有統計數據了。如今這家性用品連鎖店已經壯大成為一個企業王國,但它的起家卻是憑借1948年推出的一本女性生理期避孕日歷。後來,該公司通過秘密地寄送性愛用品的產品郵購目錄,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圖片來源: imago 而前民主德國,性解放比在資本主義的聯邦德國要來得更早,這主要表現在性別角色的平等方面,最起碼看起來是如此。在社會主義的東德,天體浴場(FKK)和婦女穿褲子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圖片來源: DW/H. Mund 思想激進的同性戀導演馮普勞恩海姆(Rosa von Praunheim)是第一批公開展示同性戀的電影人之一。他在1971年所拍攝的紀錄片《變態的並不是同性戀者,而是他生活的這個世界》為德國的同性戀運動開闢了道路。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 在60年代的德國,同性戀是一塊政界始終不敢碰觸的燙手山芋。直到1969年,聯邦德國將「男性之間性行為」列為刑事犯罪的法律條文才被加以緩和處理,1994年才正式撤銷。在足球場上人們舉起的反對「同性戀恐懼症」的標語可以看出,在那個年代,針對同性戀群體的偏見和歧視仍然存在。
圖片來源: DW/H. Mund 這如今已經不再是問題:2014屆歐洲歌唱大賽(ESC)冠軍、奧地利易裝麗人孔奇塔‧武斯特(Conchita Wurst,本名托馬斯‧諾伊維爾特)的走紅就證明了這一點。波浪捲長發、絡腮小鬍子加晚裝長裙的奇特組合出現在2015年的電視熒屏上已經不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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