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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觀察: 從隔岸觀火到指手劃腳

Chinesischer Journalist Chang Ping
長平
2016年9月27日

美國總統候選人首場辯論在中文世界廣受關注。時評人長平認為,中國媒體對國際政治的報導正在發生變化。

圖片來源: Getty Images

(德國之聲中文網)如果你是中國官方媒體的讀者,你很難理解美國總統候選人首場辯論會收視率會創下超過一億人的記錄。辯論會前一天,新華社發表長篇通訊《"我這一票有何意義?"--美國部分選民放棄總統選舉投票的背後》,描述選民對選舉失去興趣,對政府失去信任,對民主心灰意冷。辯論會當日(北京時間),中國官方新聞網站首頁都以幾乎看不見的小字標題,把這個新聞藏在角落裡。新華網上,標題字遠遠大過它的不僅包括習近平和李克強的活動報導,甚至還有《這幾天中國很牛,出了幾個世界大新聞》。

人民網不改本色,準確地反應了中共宣傳部門長期以來對國際政治新聞的定義,標題是:"美國總統候選人首場電視辯論開鑼 嘴仗'白刃戰':來啊!相互傷害啊!" 提示語說:「隔空挖苦、嘲諷了很久,希拉蕊•克林頓和唐納德•川普之間的嘴仗終於打到了『白刃戰』階段」,「從希拉蕊和川普的競選助手們傳遞的訊息來看,美國選民可能會看見一場『相互傷害』的大戲」。

這個定義就是:民主選舉是一場勞民傷財的嘴仗,或者說,它是一場互相揭短的鬧劇。市場化傾向的媒體盡量避免這種外交部發言人的辭令,而是擺出隔岸觀火姿態,其基本立場並沒有區別。從這些報導中,讀者無法看到嘴仗背後嚴肅的價值觀之爭,以及選民們真正的關注與焦慮。他們讀到的全部內容是:政治爾虞我詐,媒體興風作浪,選民如無頭蒼蠅。新華社通訊甚至直接使用中共宣傳部用語稱,"負面報導"已經讓民眾感到厭煩。

相比之下,當日佔據各媒體頭條的新聞要"高大上"得多: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主持會議,研究全面從嚴治黨重大問題。

梅克爾毀滅歐洲,克林頓毀滅美國?

宣傳部門對國際政治新聞的報導要求,近年來遭到一些挑戰。這不僅表現在,《環球時報》總是慧眼識珠,能從唐納德•川普反復批評中國的話語中挑出他稱讚中國機場設施先進來作為標題,而且還有更多的變化。

一方面,儘管中國人大、政協勞民傷財的政治秀飽受詬病,但是"天下烏鴉一般黑"的國際政治理念已深入人心。另一方面,隨著媒體宣傳"中國崛起"帶來的國家自豪感的增強,以及習近平上台以後主動出擊的全球化"中國夢"外交策略的影響,被稱為鄧小平外交戰略思想的 "韜光養晦、有所作為"被拋棄,媒體及網民指點國際政治的熱情高漲。

在"天下烏鴉一般黑"的政治教育中,理想主義、人道主義不僅顯得不切實際,甚至令人無法容忍。梅克爾的難民政策遭到的批評中,中文文章的數量大概超過德文。圖片來源: Reuters/F. Bensch

縱觀中國官方媒體及網路輿論,跟西方媒體大不一樣,川普受到明顯的支持。不錯,去年中國抓捕女權活動人士的同時,習近平主持聯合國全球婦女峰會,希拉蕊•克林頓在推特上痛斥他「厚顏無恥」。但是,川普对中國的批評並不比她少。他在中國輿論甚至西方華人中受到偏愛的原因,恰恰是他在西方輿論中廣受批評的地方:大男子主義、性別歧視與種族歧視。

在"天下烏鴉一般黑"的政治教育中,理想主義、人道主義不僅顯得不切實際,甚至令人無法容忍。川普的信口由韁被認為是對根植於民權理想的"政治正確"的勇敢挑戰。

中國輿論不僅對美國大選蠢蠢欲動,對歐洲政治也忍不住"指手劃腳"。梅克爾的難民政策遭到的批評中,中文文章的數量大概超過德文。幾天前梅克爾的"敗選感言"("讓時光倒流")在中文世界被誇大和篡改,幾乎成了她的"電視認罪"。一篇題為"歷史將記住梅克爾,她毀滅了整個歐洲"的中文文章,幾乎在中國大陸所有的主流中文網站轉載。

長平是中國資深媒體人、時事評論作家,現居德國。圖片來源: Imago/epd

文章沉痛地宣告:"歷史將會用冷冰冰的事實,無情地告訴後人:如果一個政治家淪為媒體和報紙的傀儡,將會產生多麼可怕的後果。"跟此前宣傳的西方媒體都是政客隨意操控的工具相比,這種論調顯然更合乎中國邏輯:幸好咱們的媒體都是政治家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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