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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話德國:離別之痛

張丹紅2015年10月16日

專欄作者張丹紅的大女兒今年高中畢業,她已就此撰寫兩篇專欄「輕鬆備考」和「結業典禮」。現在,女兒要去上大學了,雖然算不上遠走高飛,但仍然令媽媽感傷無限。

Symbolbild Elternhaus Auszug Jugendlicher Student Volljährigkeit Trennung vom Elternhaus flügge werden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K.Remmers

周日。中午我們全家將把女兒送到她就學的城市。我暗下決心:堅決不在她面前掉淚。突然想起20多年前聽到的荷蘭英俊少年的一首歌:"分離如此地痛!"過去覺得他的歌兒總有點兒無病呻吟,今天卻感到那麼真切。

"早飯你們想聽什麼音樂?"我問兩個女兒。"聽咱們在弗萊堡買的CD",11歲的小女兒說。那是今年春天一個同樣陽光明媚的周日,一支來自拉美的歌隊將弗萊堡市中心的一座廣場變成了大舞池 - 這哪是我印象中矜持的巴登人。我記不得弗萊堡是我們德國大學游的第幾站。孩兒她爸說當今時代可以上網咨詢,也可以在網上看照片。但我總覺得,女兒選擇的不僅是大學,也是她未來幾年生活的城市。

以德國人為榜樣

我從一開始就鼓勵她離開科隆:"利用這個機會,你不會後悔" - 是我幾個月來的豪言壯語。不僅要去其他城市就學,而且越遠越好 - 這是我讀德國名人傳記得出的結論。對萊茵地區的年輕人來說,這意味著讀大學要去南方。"學法律應當去巴符州或巴伐利亞,那裡的教育水準更好",就連我們的牙科醫生也這樣建議。

旅途期間,我們對德國的聯邦體系有了切身體驗。優秀的大學遍地都是,差別有時候微不足道。中國的情況有所不同:少數精英大學與眾多普通大學之間不可同日而語。而且中國人的想法比較實用:如果家門口有所好大學,那麼一般不會捨近求遠。為了自立,我在大學畢業之後不遠萬里來到了德國。現在才漸漸明白,我給父母帶來了多麼大的痛苦。

德國之聲專欄作者張丹紅

繼續為女兒服務

我很慶幸女兒最終選擇了北威州的一個城市 - 不遠又不近。不近意味著她必須搬過去,學習獨立;不遠,希望她時常回家。幾天前我還和一位女友開玩笑說:隨著媽媽客棧的開張,至少私人食堂可以關門了(高中這三年,我每天為她備午餐)。但今天早餐後,我又不由自主地下廚做她最喜歡的菜 - 我必須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否則總要與不聽指揮的淚腺做鬥爭。但偏偏在這個時候,客廳裡傳來悠揚卻又傷感的肖邦練習曲 - 顯然是她在和心愛的鋼琴說再見,我的自控全線崩潰,大顆淚珠掉進了炒菜鍋。

把她送到陌生城市的學生宿舍、一切安頓妥善之後,我們走進市中心一家舒適的咖啡廳。這裡明顯也有其他的德國父母在與子女話別。德國媽媽是否比我堅強一些呢?女兒此時眯起眼睛滿懷憧憬地說:"媽媽,明天晚上法律系和醫學系的新生聯歡,我那麼高興!"我摟住她的肩膀:"那我也為你高興。"

張丹紅兩個女兒9年前的合影圖片來源: DW/Zhang Danhong

至少在這個周日,這是完全的違心話,因為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在回家的路上,我和小女兒對視一下,眼淚同時奔湧出來。"這是我這輩子最傷心的一天",她抽泣著。過了一會兒她問:"等讀完大學之後,姊姊會再搬回咱們家嗎?""那當然",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的謊言至少讓小姑娘破涕為笑。

中西合璧

秋天迷人的色彩從車窗前閃過,我的腦海裡是女兒17年來的一幅幅畫面:產房裡,醫生將一個四公斤重的粉色娃娃放在我的肚子上;三歲的她突然拒絕和我說中文:"媽媽,全世界的人都講德語";12歲的時候,她鄭重宣佈青春期已告結束。果真從那一刻起,她不再作家庭內部的在野黨。

這17年裡,女兒把我從一個百分之百的中國媽媽變成了一個半中半德的媽媽。翻譯一下就是:我給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同時沒有放棄傳統中國父母教子的理念。女兒則成了東西方的完美結合:既有堅韌的毅力,又懂得享受生活。

對我來說,她不只是我快樂的源泉,最近一段時間,她也成了我最重要的顧問。我不只從她的生活當中挖掘專欄的題材,每篇專欄也先拿給她看,並且按照她的建議修改,直到她豎起大拇指。前不久我曾經問她:"你搬走之後,我的專欄怎麼辦呢? "她回答:"你發郵件給我,我願意繼續作你的顧問。"

又想起英俊少年的那首歌:"你坐在我身邊,我對你說:此生永遠作你的後盾。"媽媽也會作你的後盾。只是分離如此之痛。

作者簡介:張丹紅出生於北京,在德國生活二十多年。她把對德國社會的觀察記錄下來,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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