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之聲中文網）"襲擊發生三天後，指揮官邀請我們到基地，懇求我們的原諒……我們說，我們不可能原諒你，我們不需要你們的錢，我們要審判行兇者。我們要將你們送上法庭。"2013年10月4日，穆哈默德‧納比（Mohammed Nabi）20歲的兄弟谷爾（Gul）和4名年輕人在阿富汗東部城市賈拉拉巴德（Jalalabad）的一場直升機空襲中喪生。

包括受害者、受害者家屬和目擊者在內，現場共有125人，穆哈默德也是其中之一。人權組織國際特赦組織在撰寫報告《活在黑暗中》（Life in the Dark）時曾經對他進行訪問。本周一（8月11日），國際特赦組織在喀布爾發表該份報告，內容檢視了2009年至2013年國際軍事活動造成平民喪生的責任記錄。

"未經調查，未受懲罰"

國際特赦組織此刻發表報告，正值阿富汗史上的危急時刻。阿富汗剛經歷一場富爭議性的總統選舉，並且持續深陷危機，而國際援助逐漸減少，國際社會正縮減在阿富汗的軍事使命，上述種種因素使軍隊所犯下的罪行難以受到審判。與此同時，塔利班武裝分子可能在阿富汗捲土重來。

國際特赦組織長達84頁的報告主要針對美軍的空襲和夜襲，並指許多顯然是戰爭罪行的行為並未受到調查和懲罰。"在多起事件中，有可靠的證據顯示發生過殺害平民的非法行為，軍方卻沒有進行及時、充分和公正的調查。"

大赦國家的阿富汗問題研究院莫莎迪（Horia Mosadiq）對德國之聲表示，報告的重點集中於5年間外國軍隊造成的10次最值得關注的平民傷亡事件。"部分事件已經獲得媒體的充分報導，例如2009年德軍在昆都士發動的空襲。其它事件較鮮為人知，包括2012年12月無人機殺害了四名男子及一名幼童。"

證據遭到"忽視"

另外兩起事件包括特種行動部隊2010年突襲一間位於帕科提亞省（Paktia）的房子，以及2012年11月至2013年2月在瓦爾達克省（Wardak）的尼赫（Nerkh）和邁丹（Maidan）地區造成平民失蹤、受虐和遭到殺害。

國際特赦組織亞太地區負責人伯內特（Richard Bennett）強調，"在我們調查的事件中，沒有一起受到美軍的調查，而這些事件造成超過140人喪生。可能存在的戰爭罪行以及非法殺戮行為都遭到忽視。"

根據國際人道主義法規，並非所有造成平民死亡的事件都是違法行為或戰爭罪行。然而，國際法禁止肆意襲擊平民或造成平民大規模死傷的行為。此規定同樣適用於涉及有針對性地攻擊未直接參與敵對行動者的事件。

國際危機組織的資深阿富汗問題分析員史密斯（Graeme Smith）表示，該份報告的關鍵調查結果是美軍缺少透明度："部分事件的調查或許足夠，但調查過程的保密意味著外界的懷疑永遠不會消散。"

史密斯認為，美軍在這一方面遠遜於其它已建立獨立調查體制的西方國家。他同時指出，不得不承認，北約國家更容易進行此類改革，因為他們所面對的是規模較小的軍事官僚機構，而且需要其軍隊出動的機會較少。

存在缺陷的司法系統？

莫莎迪稱，國際特赦組織注意到自2009年以來，只有6起事件中的美軍人員因涉嫌殺害平民遭到審判。其中最惡名昭彰的案例是美軍陸軍上士貝爾斯（Robert Bales）承認在2012年3月殺害16名阿富汗平民，他最終被判處終身監禁且不予假釋。

然而，莫莎迪指出，在許多報告研究的案例中，美軍和北約發言人僅宣佈進行調查，但並未公開進一步有關調查經過及結果的訊息，受害者及其家屬依舊難以得知真相。

美國和阿富汗政府間曾達成協議，美軍享有不受阿富汗法庭管轄的豁免權。此外，與英國或德國的法律相比，美國法律較不容許境外申訴。人權問題研究員加斯頓（Erica Gaston）表示，這意味著遭到美軍傷害的阿富汗平民較不易通過法庭伸張正義。

國際特赦組織形容美軍的司法系統存在"深層缺陷"。美軍依靠士兵及將領們自行通報疑似侵犯人權的行為，但士兵們卻缺乏通報訊息的動力。此外，阿富汗受害者鮮少被傳喚作證，即使在內部調查時也同樣如此。

國際特赦組織在報告中呼籲美軍和北約組織，在接獲有關平民傷亡的通報後進行迅速、徹底和公正的調查，並且考慮重啟過去的案件，將受害者家屬的訪談及現場證據納入考量。國際特赦組織還敦促美方盡速改革軍隊司法系統，限制指揮官的職權，加強法官的獨立性，並且建立外部問責機制。

加斯頓則認為，雖然近期內不太可能出現軍隊司法系統改革，但應該使調查過程更公開透明，至少與受害者家屬分享調查結果。美國耶魯大學軍事法律教授費戴爾（Eugene R. Fidell）也持相同觀點，認為美國軍事司法系統迫切需要改變。"目前美國的司法系統並不符合國際公約中對於公民及政治權利的保障，儘管美國也是協議的締約方。"

費戴爾提議美國應移除指揮官決定誰應遭到起訴以及由誰擔任陪審團成員的權力，而軍事法官應擁有固定任期，以確保其獨立性。費戴爾還提議"顯著增加"對失職行為的處罰，建立決策問責制。

作者：Gabriel Domínguez 編譯：張筠青

責編：洪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