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之聲中文網）「我願以家父的名義由衷感謝以色列國家稱他為國際正義者這一殊榮。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家父身後所獲榮譽的高峰。」——說話者是裡夏德‧馮‧揚（Richard von Jan），86歲。他語速緩慢，有時還有些語無倫次，但聲音裡透出感動。在新冠疫情之時，他從南德來到柏林。以色列駐德大使伊薩沙爾奧夫（Jeremy Issacharaoff）將授予其父尤利烏斯‧馮‧楊（1897-1964）的亞德瓦謝姆（以色列猶太大屠殺紀念館）榮譽證和獎章遞給了他。由此，亞德瓦謝姆紀念館追授他父親猶太人拯救者和幫助者的「國際正義人士」榮譽稱號。
 
納粹暴行
 
尤利烏斯‧馮‧揚是個例外。1938年11月，他是少數幾個沒有沉默、提出異議的人士之一。在戰前最後一個秋季，11月8日和9日，納粹在全國範圍的襲擊和搗毀行動中，將猶太教堂付之一炬，損害或搶劫猶太商店，搗毀猶太墓園，數百名猶太人慘遭殺害。所有這些都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很多人主動參與，或完全知情。他們目擊了燃燒的猶太教堂，或在數天後看到了破碎的商店櫥窗。

大多數人沉默。大規模戰爭尚未爆發，但是，在國家社會主義籠罩下的德國，暴力統治和舉國一致早已大行其道；集中營和對猶太人的迫害早已出現。尤利烏斯‧馮‧揚沒有沉默。1938年11月，他41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在施瓦本汝拉山腳的上倫寧根任福音教會牧師。
 
警告「教堂撒謊布道人」
 
帝國全境發生迫害猶太人的「碎玻璃之夜」(也稱帝國水晶夜)8天後，他走上講壇布道，借用《聖經》裡先知耶利米所言：「啊，國家，國家，國家，聽聽主的話！」他譴責「這一有組織的反基督行為。痛苦遍地，戒條遭蔑視，對他人而言是神聖的教堂被付之一炬而不受懲罰，陌生人的財產被搶走或摧毀。只因他們屬於另一個種族，忠實服務於我們德國人民的男子（……）被投入了集中營！」他警示人們注意那些個教堂裡的撒謊布道人，指責他們「只會喊『保佑』和『勝利』，但不傳播主的旨意。」他說，「然而，上帝絕無戲言。人種下什麼，就會收獲什麼!」在下個星期日，馮‧揚牧師仍作了同樣明確的布道。

現在，在他富於勇氣的布道82年後，以色列國家給了他榮譽，追認他是在納粹時代不顧個人安危拯救猶太人的非猶太人。迄今，共有約2.7萬人獲這一稱號，其中有600位德國人。他的兒子裡夏德告知，在上倫寧根早有一個對他父親的紀念地，對他當年的英勇行為表示敬意。
 
裡夏德‧馮‧揚說，之於他，「亞德瓦謝姆榮譽是給這一段歷史劃上的一個國際句號」。他說，「從我作為兒子的個人觀點法和經歷出發來看，父親也真正是一個特殊的、在很多方面不同尋常的人。這一榮譽，他當之無愧。」

「一個光輝的榜樣」——也是對教會

對在場的以色列人和受邀者來說，這樣的慶祝時刻總會讓人們思考個人的勇氣。伊薩沙爾奧夫大使稱福音教牧師尤利烏斯‧馮‧揚是「無暇道德的一個光輝榜樣，因為，作為上帝之人，他在猶太史上最黑暗時代站在了猶太人一邊（……）。他所做的是每一個有人性的人都應做的，但當時，他是一個例外。」 
一個例外——「國際正義人士」榮譽亦讓人們注意到了這一點。在他的福音教會，尤利烏斯‧馮‧揚也是一個例外。教會領導層未支持他。他們雖阻止了他被送進集中營，但他遭革職，不再是牧師，不得再踏足上倫寧根。他遭毆打，被投入監獄，後被編入懲罰隊，送至東部前線。1945年9月，戰爭結束後，他重返上倫寧根。繼續任牧師10年。但飽受戰爭和迫害創傷的他，不得不於1958年退休。6年後，他與世長辭。

時間上純屬巧合——下周日，德國福音教會在斯圖加特（尤利烏斯‧馮‧揚曾在那裡被拘留審查）舉行俗稱的「斯圖加特認罪」75周年紀念活動。1945年10月18/19日，新組建的德國福音教會在斯圖加特通過併發表了一份文件，對教會在納粹時代的表現提出自我批評。文件上有這樣的表示：「我們指控自己，我們沒有更勇敢地信仰，沒有更忠誠地禱告，沒有更樂觀地相信，沒有更熱枕地去愛。」

這一文件是延續很久的一種清理反思的開始。尤利烏斯‧馮‧揚是「更勇敢地信仰」的少數人士中的一員。

 
© 2020年 德國之聲版權聲明：本文所有內容受到著作權法保護，如無德國之聲特別授權，不得擅自使用。任何不當行為都將導致追償，並受到刑事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