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色獲"國際婦女勇氣獎"
2013年3月5日德國之聲:唯色女士,您在推特上表示:"我要把這個獎,獻給自焚的族人們"。為什麼?
唯色:獲得這個獎對我個人是很大的殊榮。但我更願意認為,給我頒這個獎是美國和世界對燃燒的西藏高原的關切。最近幾年,我個人一直在做自焚藏人的紀錄。我有特別深的感受,就是他們完全不是為了個人的利益,而是為了很大的目標付出這麼大的犧牲。我在記錄過程中,深深為這些自焚的族人震撼。
德國之聲:2009年以來,您部落格上的統計是,有109位藏人自焚,其中6位在西藏自治區。
唯色:對,2009年以後,中國境內有109位藏人自焚,另外在印度、尼泊爾還有4人自焚。其中,有西藏自治區籍貫,並且在西藏自治區發生的有6起。其他大部分都是在其它藏區。因為整個藏區按照中國官方的說法是"五省藏區",包括西藏自治區、青海、四川、雲南、甘肅藏區,非常廣大。
德國之聲:"國際婦女勇氣獎"給您的嘉獎辭寫道:"100多位藏人為了表達他們反抗壓迫勢力的願望而以身浴火",是您"不放棄、不妥協的理由"。另一方面,您勇敢的舉動也使您的生活受到一些影響。比如,您在推特上說,"目前比領獎更重要的是需要去超市"。您現在狀況如何?
唯色:因為最近又進入3月,主要是北京開兩會,兩會期間我們都總是行動受限制的,都被軟禁在家,今年也同樣如此。再加上3月對藏地來說也是一個特別敏感的、特殊的時間段,因為3月當中有很多日子與歷年的抗議有關。所以在這樣的時間,我們都不能出去,要出去的話就得坐他們(指國保--編者按)的車。
德國之聲:出國領獎對您來說已經有一段時間是很難實現的,對嗎?
唯色:我就一直沒有過護照,中國政府也不給我護照。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給護照。雖然我也得過好多次這樣的國際獎,但是從來沒有一次有機會去領獎。
德國之聲:有消息說,甘肅又有3位藏人因"教唆自焚"被判刑。2月初,中國媒體報導,青海警方"抓獲"70名與自焚事件有關的犯罪嫌疑人。您怎麼看?
唯色:因為現在境內藏人自焚有109人,事實上,每位藏人自焚,都會有甚至多達10多位的藏人被連坐。因為藏人自焚是個非常大的事情,而且這麼多的人,我想,中國政府是需要作出解釋,無論是對國際,還是對本國人民。現在它在做解釋,但它的解釋從來不是與它的錯誤政策有關,而是把一切都推到外面:或者推給藏人自己,推給流亡藏人,說這些都是分裂勢力煽動的,境內藏人受蠱惑等等。它既然這樣解釋,勢必會採取這樣的一系列行動。現在有那麼多藏人被連坐,其實是非常嚴重的人權狀況。我自己的紀錄當中,被連坐的不是幾十人這麼簡單,可能是幾百人這樣高的數字。
德國之聲:西藏流亡政府總理洛桑森格曾表示,自焚的不是"數字",是活生生的人的"生命"。國際社會還可以採取哪些行動?
唯色:自焚事件從2009年開始,2011年,2012年,2013年,沒有停下來的趨勢。我們曾經有非常多的呼籲,呼籲國際社會關注。國際社會有沒有呼籲呢?呼籲了,但效果不是很大。而且,國際社會的呼籲是不是就那麼有效果?這幾年也看得清楚,一方面可能呼籲的力度不夠大,另一方面中國政府現在很驕傲,它也不會去理睬。我覺得,關注總是比不關注好吧,關注得多一點總是好一些。還是那句話,面對這麼嚴重的人權狀況,現在不光是自焚,甚至還被連坐,國際社會還是需要更多、更多的關注。
德國之聲:您覺得讓藏人最無法忍受的是什麼呢,如果可以說得比較具體的話?
唯色:是,其實,自焚這種事情是非常痛苦的,平時一個人被開水燙一下都會疼得難以忍受,更不要說被火活活燒死。所以,這樣的決定顯然是說他的境遇是非常的糟糕,已經到了生不如死、難以呼吸的這樣極其困難的狀況。具體來說就非常多了,比如,事實上藏區很多地方是被監管、被監控的狀態,人沒有信仰的自由,沒有遷移的自由,對藏人來說,甚至說連去拉薩的自由都沒有。
很多自焚藏人在自焚時發出呼籲,希望達賴喇嘛回到西藏等等。對於藏人的這個願望,中國政府可能很難給予實現的可能。但是,中國政府如果真的想制止住藏人的自焚,有很多事情它是可以做的。比如說,至少讓藏人可以去拉薩朝聖,而不是連去拉薩朝聖都需要證明。或者是,讓藏人在自己的家鄉有信仰的自由,而且沒有那麼多的軍警天天拿槍桿子瞄準著他。這些它都可以做到的,如果能夠至少做一些這樣看得見、摸得著的事情的話,對現在藏人用自焚的方式來抗議可能是會有所緩和。
編者註:美國國務院年度"國際婦女勇氣獎"設立於2007年,旨在表彰全球範圍內、冒著巨大的個人風險、致力於人權、女性平等權利和社會進步、表現出出眾的勇氣與領導力的女性。這是國務院唯一一個表彰女性領袖的獎項。2013年的該獎項將於3月8日頒發給10名獲獎者。唯色是三位缺席領獎者之一。
唯色的部落格"看不見的西藏"曾獲得2012年德國之聲國際部落格大賽記者無疆界公眾獎。
採訪記者:苗子
責編:李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