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之聲中文網)自4月以來,何衛東就徹底地從公眾視野中消失了。
在此之前,他是中共中央軍委副主席,世界上最龐大軍隊之一的第二號領導人物。
他缺席了中央政治局會議和其他重要場合。受官方控制的媒體對此從不發問,網上的各種傳言被刪除。
權力機器照常運轉,彷彿什麼也沒發生。
中國人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他們通常要耐心等待幾個月,才會得到官方解釋——就像現在,中共剛剛結束的中共二十屆四中全會,是一個機會。這次會議討論了長期經濟戰略,也涉及黨的高層人事安排。
此前的傳言得到證實:何衛東被開除黨籍處分,其涉嫌犯罪問題將移送軍事檢察機關審查起訴。
理由是他涉嫌嚴重職務犯罪,「數額特別巨大,性質極為嚴重,影響極其惡劣」。
同樣的命運,也就是同樣的「犯罪行為」,還發生在另外八名軍中高級將領身上。
中共高層權勢者的座位中,下一個突然失蹤者是誰?圖片來源: Vincent Thian/picture alliance/AP 再次表明反腐決心?
官方通報中,口號多過事實。軍方發言人稱,這對九人的嚴肅查處,「再次表明了黨中央、中央軍委將反腐敗鬥爭進行到底的堅定決心,彰顯了軍中絕不允許有腐敗分子藏身之地的鮮明態度,是黨和軍隊反腐敗鬥爭取得的重大成果,人民軍隊更加純潔鞏固、更具強大凝聚力戰鬥力」。
何衛東的軍委副主席職務將由張升民接任——他是軍隊中負責反腐調查的主要人物之一,此前的職務是中央軍委紀委書記兼監委主任。
這個國家機器的其他部門情況相似。部長突然消失,部門照常運行,直到很久以後才被新任命者補位。
例如,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前部長劉建超。他在今年7月底失蹤。9月30日,中聯部官網更新領導訊息,劉建超不再擔任部長職務,由瀏海星接任。
劉建超一度被視為新任外交部長的人選,曾代表中國在多國進行外交訪問。
「前朝舊臣」最腐敗?
腐敗在中國權力體系中長期存在,尤其是在軍隊內部——儘管中共反腐運動一波接著一波,每一波的「再次表明了黨中央、中央軍委將反腐敗鬥爭進行到底的堅定決心」。
決心再大,中共也不允許中國存在獨立的監督機構,它在黨內自設紀律檢查委員會和專門的司法體系。
不過人們相信,被紀委盯上,腐敗未必是最重要的原因。2012年,習近平接掌最高權力後,許多效忠於前任領導人的高級官員相繼被清除。
「八一建軍節」又有十名解放軍高級將領榮升上將。然而細數近年在"反腐運動"中「落馬」中軍中大佬,其人數之多,令人咋舌,難道解放軍將領真是一個「高危職業」嗎?
圖片來源: picture alliance/dpa/Imaginechina/W. Yao八月一日,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周年的紀念日。依照慣例,「建軍節「通常都會有一批軍中將領被晉升軍階。7月31日,中共軍委主席習近平出席授銜儀式,十名將領獲得上將軍銜,除海軍司令沈金龍,空軍司令丁來杭之外,比較受關注的還有受到美國制裁的裝備部長李尚福。中國軍方公開訊息顯示,今年以來,已有69人晉升少將,19人晉升中將。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Photoshot/l. Gang2012年,習近平出任中國黨政軍最高領導人以來,發起了一場廣泛而嚴酷的「反腐敗」鬥爭,而軍隊首當其中,高層幾乎被全面重組。中國官方數據顯示,68名副軍級以上軍官受到嚴懲,其中副國級2人(上將),正大軍區級4人(上將),副大軍區級11人(中將9人,少將2人)。圖為習近平同日後落馬的參謀總長房峰輝上將在一起。
圖片來源: picture alliance/AP Photo/A. Wong房峰輝是中國軍隊高層中為數不多的科班出身的將軍之一:他畢業於中國國防大學戰略指揮專業。1968年入伍後,用大約三十年的時間,完成了「從士兵到將軍」的轉變,一度曾是中國最年輕的大軍區司令員。2009年,中共建政六十周年慶典上,他曾是閱兵總指揮。2019月2月,一度官至中共中央軍委聯合參謀部參謀長的房峰輝因受賄被處以無期徒刑。
圖片來源: picture alliance/ZUMAPRESS.com/D. A. Pineiro同房峰輝同時從公眾視野中消失的另一名高級將領是張陽。2017年11月23日上午,中央軍委政工部首任主任張陽在家中自縊死亡,他也是1990年以來第一個個在職接受調查的中央軍委委員。《解放軍報》批評他以自殺逃避黨紀、國法懲處,「行徑極其惡劣」。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Kyodo/MAXPPP綽號」西北狼「的郭伯雄2002年11月起擔任中央軍委副主席,因此,隨著他的落馬,他也就當之無愧地成為迄今為止中國軍隊中被調查的職務最高、資歷最深的一位軍官。2016年7月25日,郭伯雄因受賄罪一審被判處無期徒刑,褫奪上將軍銜,郭伯雄本人當庭表示不上訴。
圖片來源: Getty Images2014年六月和七月,中共中央先後宣佈因涉嫌貪腐和違紀,開除曾任中央軍委副主席的徐才厚黨籍,軍籍以及上將軍銜。一年後的3月15日,徐才厚因膀胱癌終末期去世,軍事檢察署對徐才厚作出不起訴決定。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17歲入伍的谷俊山,後來官至負責營房基建的總後勤部副部長。2012年5月,18大召開數月前,谷俊山就被正式停職接受調查。媒體披露的內幕稱,對谷俊山老家清查時,查出其地下室藏有大量軍用專供茅台,金船,金臉盆,以及一尊純金毛澤東像,涉嫌貪污的物品用了四輛卡車才裝完。2015年,谷俊山被判處死緩。
圖片來源: wiki.china.org.cn中共18大以來被查處的將領還有空軍原政委田修思、中央軍委聯合參謀部原副參謀長、武警部隊原司令員王建平和國防大學原校長王喜斌。據《解放軍報》2017年9月20日披露,中共十八大以來,中國軍隊共立案審查4000多起,給予紀律處分1.3萬餘人。中國網民戲稱:這是中共建軍以來,「犧牲」最大的一場「戰役」。
圖片來源: Reuters/China Daily錢衛平曾在中國的航空航天業扮演重要角色,曾擔任中國「嫦娥一號「」嫦娥二號」月球探測任務測控系統總設計師,天宮/神八交會對接、天宮/神九載人交會對接的測控通信系統總設計師等。2019年4月,升任中央軍委裝備發展部副部長,三個月之後,因涉嫌嚴重違紀和職務違法犯罪,被中央軍委紀委監委立案審查調查。此前,曾有傳聞稱,錢衛平涉嫌間諜行為。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s. Zifa習近平的反腐大旗下,軍中各路」老虎「紛紛落馬。胡錦濤擔任主席的十七屆中央軍委高層幾乎全軍覆沒,軍委兩位副主席都是」重大犯罪分子「。中國網民戲稱,原來胡錦濤總書記是常年戰鬥在敵人心臟裡的」孤膽英雄「。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 如今輪到自己人
「過去,習近平必須清除舊勢力,以鞏固自身權力。當時反腐是主要的宣傳口號。」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研究中國政治體制與人民解放軍的學者楊子(Yang Zi)說。
習近平的清洗行動成績斐然,他如今被認為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歷史上最有權勢的國家與黨的領導人之一。「習近平思想」被寫入憲法,而國家主席的任期限制則從憲法中取消了。
然而,這又不意味著他的反腐行動刀槍入庫,馬放南山。
在他上任近十三年後,清洗仍在繼續。「前朝舊臣」不夠用了,他親自提拔的幹部一個個落馬。
楊子說:「在一個權力集中、領導者至上的體制裡,一個人僅僅被懷疑不忠,就足以讓他失寵。」
許多分析人士認為,這一輪清洗顯示了習近平的權力依舊強大——他可以迅速調整關鍵崗位的人事佈局。
有些職位甚至可以長期空缺,比如耀眼的中共中央軍委副主席一職。
軍委主席是習近平,沒有副主席可以讓權力更加集中。中國的軍隊由共產黨領導,而非國家政府。倡導「軍隊國家化」已經被官方定性為「錯誤思想」。
腐敗是怎樣產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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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繼任者?
「在一黨體制下,總會出現新的派系。」楊子說。因為沒有通過選舉產生的權力更替,許多人依靠上級賞識才能晉升。「這樣一來,不同派系就會形成,爭奪領導層的青睞。當某個集團在領導眼中過於強大,就會遭到整肅。」
許多專家認為,習近平的地位依舊穩固。雖然關於他可能失勢、健康狀態欠佳或已安排接班人的傳言不時出現,但至今沒有被證實。
「如果有一天,習近平考慮交權,他可能會尋找一個忠誠但不具威脅性的繼任者。」楊子說。
這樣的繼任者將依賴習近平及其家族,維持其政治遺產,而不會挑戰他們。
「但是我認為,關於習近平的繼任者,在短期內不會成為現實議題。」楊子說。
(據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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