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之聲：在最近一個時期，一些關注中國的觀察人士認為中共領導有左傾、轉向毛派的傾向。您怎麼看待這個觀點？

海爾曼（Sebastian Heilmann）：我要說的是，毛澤東思想這個概念從來就沒有消失過，只是現在再次得到強調。也就是說，有一些元素始終存在，比如在醫療保健領域：群眾路線、為控制某些疫情而發起的群眾運動，這些舊的毛派作風和概念現在重新被廣泛應用。產生這種現象有兩種原因：其一，習近平這一代，毛澤東政治路線給他們的童年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他們在毛的方針中看到了一些可能的手段。另外一個原因，這也很明顯是一種策略：以習為首的新一屆領導人試圖，把相當可觀的左派群體，包括毛派支持人士，或者是要求中國政界進行權力再分配的人士，也就是說，新中國領導層試圖把這個在中國社會和黨內相對來說分佈廣泛的一股力量拉攏過來，以有利於自己的地位。

特別是在中國的反腐敗鬥爭中，我們看到一個「自上而下」的行動。與此同時，習近平甚至把那些發出呼籲要求高官公佈財產的人送進監獄。如何看待兩者的聯繫？

基本上，反腐的主要目標是中國政治體制中的中央機構：當局欲用現有的手段來約束紀律。中共擺脫不了一個存在已久的困境，即：基本上，他們必須採用自己控制自己的方式。這是阻礙中國建立獨立監管機構的最大障礙。在這方面，目前的領導層的想法十分傳統，不會突破中共慣用的手法。我估計，這些毛主義的概念有很大一部分，其主要目的是贏得社會各階層有左派傾向的人。我們不應該對此低估：有些調查結果是令人驚訝的。有調研表明，在廣東省甚至有38％的人政治觀念傾向於左派立場或者是要求再分配。此外也有一定的對毛的懷舊情緒。再就是涉及社會平等的問題，並且這股力量已經相當強大，中國的領導層不能對此無視。

最近我們經歷了薄熙來案庭審。因為他的左派立場，薄也獲得了更多的支持。薄熙來被指是一個民粹主義者，現在看起來好像是習近平為了權力自己就在「唱紅歌」。

這確實是一個新現象！薄熙來在重慶貫徹的很多方法、概念甚至政治計劃都被中國新一代領導人嘗試繼續推行。不過卻與發動者薄熙來完全撇清關係。這是很新的東西，也有著實用性。他們挑選出一些可以接受的政治方案，但這些東西實際上來自一名被送上法庭的政治對手。這讓我吃驚。因為我也與某些政策顧問有些聯繫，這些人一度和薄熙來的政治決策十分接近。他們也曾經給薄出謀劃策，支持並且公開主張這些政策。讓人吃驚的是，他們這些人現在都處境很好。這也說明，這場清洗的目標的確是針對圍繞在薄熙來周圍的最親密的小圈子，他的家人，隨行人員、他的顧問和私人秘書，但不針對那些曾參與制定政策方案的顧問。今年10月即將召開中共十八大三中全會。普遍認為，屆時李克強將會公開他的改革思路，特別是在經濟和金融領域。這些改革肯定不是因為受新毛派的啟發而出現的。政府會對此如何詮釋？

我們目前瞭解的經濟改革方案內容，主要側重於促進中小型企業的發展。從今年4月起，在一些個例中已看出端倪。這與左派、毛派本身是不兼容的。這些經濟改革的措施主要是推動更多的國內消費，提振活力，提供更多的創業自由，以保持經濟增長。這一點，一方面和左派相矛盾。私企其實是不受歡迎的。另外一面也有些嘗試，就是讓那些弱勢群體更多的參與經濟增長的進程。根據從顧問圈子裡面打聽到的消息，我認為，總體來講，經濟改革會得到十分果斷地推動。其中包括相對廣泛的多項措施，強力扶持小型和中型私企。

另外一方面，當局也會努力鞏固政治權利，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需要毛派和左派的辭令。也就是說，這是一場雙重遊戲。在經濟改革領域有著明確的意向聲明。在政治方面，鞏固權力是關鍵，這也需要那些左派言論的配合。


採訪記者：Matthias von Hein 編譯：文木
責編：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