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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德國藝術巨匠馬庫斯-呂佩爾茲

祝紅2007年6月9日

馬庫斯-呂佩爾茲(Markus Lüpertz)是德國新表現主義繪畫三巨匠中的一位,堪稱國寶級人物。他多才多藝:繪畫、雕塑,作詩,鋼琴爵士樂演奏無所不通,身為德國杜塞道夫美術學院教授和院長的他自視為偉大的天才藝術家中的一位。他狂放、執著、敢言、也追求奢華的生活和外表的完美。他喜歡汽車、女人、時裝和美食,是許多女性心中的偶像。今年8月底,呂佩爾茲的作品展將在南京揭幕。不久前才從北京返回的他接受了本台中文網記者的專訪。

德國藝術巨匠馬庫斯-呂佩爾茲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 dpa

馬庫斯-呂佩爾茲於1941年生於利貝雷茨(今屬捷克)。他曾求學於杜塞道夫美術學院,自1986年起獲得該院教授頭銜,並從1988年起出任院長職務。呂佩爾茲現奔波於柏林、杜塞道夫和卡爾斯魯厄之間。在40多年的創作生涯中,呂佩爾茲多次榮獲藝術大獎,享譽全世界。其代表作之一-雕塑「女哲學家」佇立在柏林總理府走廊。

堅定走歐洲藝術家之路

莫扎特雕像圖片來源: dpa

德國之聲:呂佩爾茲先生,您好。您被視為德國新表現主義三巨匠之一。德國新表現主義曾對世界藝術創作產生不小的影響,請問,德國新表現主義有哪些現實意義?

呂佩爾茲:有必要說明的是,新表現主義不過是一個暫時的概念。它與產生於20世紀早期的德國表現主義其實沒有很大的聯繫。我們這一代不曾生活在上一世紀20年代,沒有戰爭前的生活體驗,沒有生命的恐懼感。我們筆下狂放好戰的繪畫只與繪畫本身有關,與擺脫小市民的狹隘有關,為的是使自己的繪畫更具活力。繪畫的現實意義在於繪畫本身。繪畫是永恆的,它與時間並存,所以繪畫的現實意義這個問題根本就不存在。

德國之聲:您與巴澤利茨(G.Baselitz)和裡希特(G.Richter)一道是國寶級藝術巨匠。裡希特的繪畫如夢如幻,巴澤利茨的人物倒置的畫法也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麼什麼是典型的呂佩爾茲的繪畫風格呢?

呂佩爾茲:您欣賞巴澤利茨和裡希特說明您理解繪畫。巴澤利茨的創作總是將人物倒置,裡希特的畫面非常朦朧。他們為普通市民開啟了理解繪畫的大門。而我則不然。我不屬於這類畫家。從我這裡您無法得到回憶的片段,也無法得到固定的風格,您從我這兒得到的只是一幅幅藝術作品,如同一串串珍珠項鏈,至於您能否理解這些作品與我無關。我不會給您任何解釋,我有意迴避美國式的畫法,我是一位歐洲藝術家,我的創作只提出問題,從不給出任何答覆。

德國之聲:那麼怎樣才能理解您的作品?您能否做一些提示?

呂佩爾茲:這我就無能為力了。如果您不能理解我的作品的話,那麼您也無法對它們進行評價。我只能告訴您我的創作動機是什麼,告訴您我是一位天才的藝術家,至於如何理解我的藝術作品,它們的意義何在就只有依靠您自己去解決這些問題了。

德國之聲:藝術家和觀賞者間不能進行溝通嗎?

呂佩爾茲:觀賞者和藝術家間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關係。您必須理解,藝術家絕不是游離於社會之外的乖僻之人,藝術家是一個社會中具有繪畫天賦的人。社會中有人具備繪畫天賦,這個人就是我。我的作品並不一定需要被社會理解。藝術作品是否被人們理解,或是遭到拒絕,體現的只是一種時代精神,但並不影響藝術創作本身。您可以認為某些藝術是上乘之作,某些作品不是,但這不過是您的認知而已,這並不說明您的認識是正確的。也許一百年以後才會知道藝術的好與壞。

德國之聲:那麼藝術傑作和非藝術品間的界限又在哪裡呢?

呂佩爾茲:只有藝術家能回答這個問題,他會告訴您藝術作品的好與壞。因為他必須對自己的藝術作品承擔社會責任。觀賞者只能感覺藝術作品,產生各種各樣的感受,僅此而已。這是我個人的觀點。

2007年科隆國際藝術展圖片來源: Elahe Gallery

藝術市場的繁榮與藝術創作本身無關

德國之聲:藝術市場目前處於一個繁榮發展的階段,繪畫再次復興,您如何看待藝術市場的這一發展態勢,它對您個人產生怎樣的具體影響?

呂佩爾茲:藝術市場的發展有自己的規律。我對此不很關心。我只能說,如果幸運的話,某些作品可以在藝術市場上立足,倒楣的話,就會被排擠出局。至於說繪畫再度復興,我現已66歲,在這一行幹了40多年,我經歷了至少6、7次繪畫的復興,也經歷了同樣次數的滅亡。對此,我已見貫不怪了。您現在看到的繪畫根本就不是繪畫,而是政治。您看到的更多的是內容,是圖解,是某種形式的連環畫冊,是前東德繪畫的延續,與繪畫本身已沒有多大關係。在此之前,我們的繪畫已遠遠高於這一切。您別忘了,無論什麼時候都有好壞藝術之分,有偉大的藝術作品和低劣的藝術作品之別。

德國之聲:您如何評價自己的藝術作品?

呂佩爾茲:我是最偉大的天才藝術家中的一位,這點毋庸置疑。它基於我所生活的年代、我的繪畫動機、我的作品、我的態度和我的信念。

德國之聲:再問一遍,目前的藝術市場的繁榮對您個人有什麼影響嗎?

呂佩爾茲:您指的是藝術市場的轟動效應。可以說,80%購買藝術品的人不過是投資商而已,他們轉手就會將剛剛買到的藝術品買掉。就我個人經歷而言,我還沒遇到過一位真正的藝術收藏家,長期保存藝術品,將它們留給下一代。大多數人在購買藝術品2、3年後就會再賣出去。這不過是一種新的做生意的方式。對於藝術市場的火爆,我只在一旁冷靜地觀望,因為這與藝術創作本身完全沒有關係。最偉大的畫家並不一定是賣價最高的畫家。

回憶好友伊門道夫

德國已故知名畫家伊門道夫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

德國之聲:您曾與德國另一位畫家伊門道夫結為好友。伊門道夫在中國具有不低的知名度,不久前病逝。請問,是什麼原因使您與伊門道夫交上了好朋友?

呂佩爾茲:我是通過我的畫廊主持認識伊門道夫的。我倆很快就成了好朋友,親同手足。我們共同經歷了激動人心、歷險的歲月。

德國之聲:您最欣賞他什麼呢?

呂佩爾茲:當然是他的創作天賦。他的繪畫,他的藝術人生。

德國之聲:您在接受德國時代周刊採訪時曾表示,您是一位給予型的人。您認為友誼建立在彼此的強大上。既然您與伊門道夫這麼要好,但他病後您卻不曾看過他,因為您不願目睹昔日好友的日漸衰弱,可您不曾想過,朋友的健康比您個人的感受更為重要嗎?

呂佩爾茲:作為藝術家,我的確是一個很自私的人,我永遠是第一位的。友誼也是一樣。友誼是一種承諾,不能因疾病和去世影響對方。因為真正痛苦的是活下去的人,而不是死去的人。

德國之聲:伊門道夫在接受採訪時曾對我說,他認為藝術的意義在於解答人生提出的諸多問題。他的創作主題始終聚焦藝術的社會價值。請問,您的創作主題是什麼呢?

呂佩爾茲:我對藝術的理解與伊門道夫完全不同。藝術沒有任何社會使命,它不是人們達到目的的手段,否則就是對藝術的褻瀆。藝術高於哲學和科學,它緊隨上帝之後。藝術不需要內容,不需要任何理由,藝術就是藝術。這是我對藝術的理解,也是我努力的方向。我當然有自己的主題,有自己的日常經歷,它們都會進入我的創作之中,但這不過是方式和途徑而已,不是完美的結果。如果想獲得完美的作品,必須解放自己的頭腦,擺脫所有一切雜念。我們不妨以希臘雕塑為例,除了微笑之外,沒有任何其它意義,它們所表達的就是一種完美,這才是真正的藝術傑作,這才是藝術家們應該努力的方向。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

追求完美藝術

德國之聲:難道藝術也不涉及生與死的問題嗎?

呂佩爾茲:藝術家創作藝術作品,為的是永恆。藝術家是不死的。如果藝術家能比普通人的生命長一秒鐘的話,那也是一個不小的成就。最基本的藝術創作原則是:戰勝死亡。藝術家幫助上帝創造了世界。他們告訴上蒼什麼是日落,水流和樹木的美麗與動人。藝術極具創造力,它始終是開始,不是結束。

德國之聲:藝術必須具有觀賞性,必須要滿足美學標準嗎?

呂佩爾茲:美學標準因人而異。

德國之聲:您不僅是畫家,雕塑家,還是杜塞道夫美術學院的教授和院長,您如何在這兩者之間進行合理的時間分配?

呂佩爾茲:其實當教授和院長並沒有佔用我很多時間,相反它使我的生活有了一定的節奏。因為我是一個不大有條理的人。所以說,當教授和院長對我的藝術創作是有益的。

德國之聲:如果您是一個不大有條理的人,那麼您又如何領導美術學院的工作呢?

呂佩爾茲:我按照我的想法領導我所在的美術學院。

德國之聲:您擔任院長已有20多年了,您的經營理念是什麼?

呂佩爾茲:我不是管理人才,但我有想法,我知道要在我所在的學院營造怎樣的氛圍。其它事情均由行政管理負責人來干。我對辦院思想及它的落實,為學生創造更多自由空間,從而免受政治干擾等承擔責任。我是一個天才的藝術家,看信回信的事一律不管。

德國之聲:您能否具體地談談?

呂佩爾茲:我只與藝術打交道,比如作詩,繪畫,雕塑。我負責營造藝術氛圍。讓天空黯淡、明亮,讓百鳥停止吟唱,聽我訴說。這是我要做的事情。

德國之聲:伊門道夫曾表示,他之所以在美術學院執教是因為他看重與年輕人間的交流。您呢?

呂佩爾茲:與我相比,伊門道夫是一個好人,他生前一向樂於助人。他曾當過問題學生的老師,總是想方設法為社會福利事業做些事情。我則不然。我對這一切均不感興趣,我是藝術家。

德國之聲:可您與伊門道夫一樣,既是藝術家,也是教授。您也重視和渴望與年輕人進行思想交流嗎?

呂佩爾茲:不,我的學生都必須努力讓我對他們產生興趣。我更看重的是與同事間的思想交流。

德國之聲:您不認為,與年輕學生進行交流,會帶給您許多新的想法嗎?

呂佩爾茲:我從30歲起開始當教授,至今沒有這樣的認識。否則就不會有藝術大師之說了。

生命不息,創作不止

呂佩爾茲作圖片來源: ba-ca kunstforum

德國之聲:您一方面很投入工作,是稱職的教授和院長,但另一方面,您也是有名的萬人迷,您喜歡汽車、女人、美味、拳擊、足球和長跑健身。您的弱點是什麼?

呂佩爾茲:我當然有許多弱點和不足,比如我不能很好地掌握一門外語。

德國之聲:回顧到目前為止的生活和工作,您有什麼缺憾嗎?

呂佩爾茲:如果說有什麼缺憾,那就是生命的短暫。我無法忍受隨著年輪的增加,體力逐漸減退。我力爭阻止這一進程。我現在正在創作的是一件高12米的雕塑,您可以想像完成這件藝術品需要消耗多少體力。我不能沒有體力。值得慶幸的是,到目前為止,我沒有發現自己的體力有減退的跡象。我一生都很健壯。

德國之聲:但生老病死是人類無法阻止的自然規律。您不可能永遠身強力壯。

呂佩爾茲:當然了,但我試圖阻止自己的衰老。所以我一直積極鍛煉身體。

德國之聲:您是一位唯美主義者,您曾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德國的美學遭到法西斯主義的徹底摧毀。

呂佩爾茲:這的確是我的觀點。納粹時期對美學的摧殘產生了長遠的影響。只要您上街走走就能明白我的意思。尤其是您不妨在夏天去柏林火車站看看,您不覺得看到了一群極其醜陋的外星人嗎。我還從未看到過這麼多醜陋、肥胖的身體,極沒品位的打扮。法國和義大利就好得多。

德國之聲:但德國也誕生了數位馳名世界的時裝設計師,比如卡爾大帝、卓普和Jil Sander等。

呂佩爾茲:恰恰是這些人應對德國人的沒品位的著裝承擔最大的責任。他們只為年輕漂亮一族設計服裝,完全不顧不太漂亮,或50、60歲群體的著裝需求。他們的設計與大眾群體的日常需求沒有任何關係。

真正的藝術傑作應建立在傳統之上

德國之聲:您因在北京舉辦回顧展不久前才從北京返回,8月底又要去南京舉辦展覽。您與中國的聯繫非常密切,是嗎?

北京一角圖片來源: Riken Yamamoto&Field Shop/Tomio Ohashi

呂佩爾茲:我原本不想去中國,因為它實在太遠了,但我一直對中國很感興趣。實話說,這次北京之行令我非常失望,因為我沒有看到典型的中國特色。我看到的是一個繁華的大都市,跟洛杉磯和紐約沒什麼兩樣。大街上的中國人都身穿體恤衫和牛仔褲,運動休閒鞋,跟德國街頭景像一模一樣。當然,我參觀了故宮,長城等名勝古跡,但我更對現實生活感興趣。所以從這點上來說,我很失望,我以為我遠游他鄉,但實不然。不過,在北京期間我結識了作品售價高出我一倍的中國名畫家,與他們一道飲酒吃飯,暢談,只是沒有體會到一點異國請調,沒有任何歷險和新奇的感覺。

德國之聲:我很想請您談談對中國名畫家及他們的創作的看法。

呂佩爾茲:我覺得他們的作品非常有意義,不過我並非毫無保留地欣賞他們的作品。相反,我反對模仿美國式的做法。我不喜歡那種解釋性的畫作。在我們的美術學院也有不少中國留學生,但我一直很難瞭解他們的真正想法,我認為,中西方的思想差異較大,亟需加強彼此間的交流。無論德國,還是中國藝術家都無法擺脫自己悠久的傳統。我十分欣賞中國的古典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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