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之聲中文網)德國北威州的兩個地區成為新冠疫情最新的爆發地,這是不是意味著德國也會走上奧地利滑雪勝地伊施格爾(Ischgl )的老路?德國近期一些報刊頭版以此為題。雖然在醫學專家和政治家看來,這不太可能,但最好還是不要冒險。
3月時喧鬧擁擠的派對
伊施格爾位於奧地利蒂羅爾的阿爾卑斯山脈,與瑞士接壤。作為滑雪勝地,這個海拔1400米的小鎮早在新冠疫情前已經廣為人知。小鎮本身的人口不足1600,但擁有400家飯店,總共可以接待的客人數量高達12000。很多滑雪比賽和文娛活動也在此舉行,吸引眾多參與者和遊客。
今年3月初新冠病毒在歐洲迅速蔓延之時,伊施格爾成為了一個疫情熱點。目前,地區檢察官正在調查地方官員是否應為病毒傳播、造成健康威脅承擔責任。一些當時拍攝於伊施格爾的照片顯示,在新冠疫情已經成為全球重點關注的新聞之時,當地還在舉行喧鬧、擁擠的派對。
應該防患於未然
現在我們來談德國:在第一波疫情趨緩、逐漸解禁後,北威州的兩個地區重新開始實施管制。其中一處是居特斯洛(Gütersloh ),當地的通內斯(Tönnies)肉聯廠爆發了大規模疫情;另一處是臨近的、感染人數不斷上升的瓦倫多夫(Warendorf)地區。這兩地開始重新實施類似於3月時的管制措施,關閉了學校和幼兒園,限制人們社交。
在流行病學家西布(Hajo Zeeb)看來,不應將居特斯洛與伊施格爾做對比。這位不來梅萊布尼茲預防和流行病學研究所的專家對德國之聲說,"相比3月時,我們在限制病毒傳播方面有更好的辦法,我們更瞭解這個病毒了。如今在這兩個區域改採取的是預防措施,這也是我堅信感染率會很快再次下降的原因"。
他還表示,當時來自歐洲各地的、成千上萬的遊客在伊施格爾感染了病毒,並在不知道自己感染、不瞭解病毒危險性的情況下將其帶至其他地方。因斯布魯克大學進行的一項研究顯示,當地超過40%的居民已經有了新冠病毒抗體,這意味著他們很可能都感染了病毒。
弱勢群體最受打擊
流行病學專家西布表示,德國肉聯廠爆發的疫情主要是在東歐客籍勞工之間傳播,而這些勞工之後被隔離在其所在區域。該肉聯廠目前已經關閉,在當地進行的大規模測試顯示,當地民眾的感染率相對較低。
迄今,有大約1500名通內斯肉聯廠的員工感染新冠病毒。西布說,這是新冠病毒危機殘酷的一面:受到疫情打擊最嚴重的是貧困群體,其中就包括那些在有爭議的條件下辛苦工作的勞工。
西布表示,一些政客和商人早就瞭解這些肉聯廠的條件,他對他們持批評態度,"他們本可以更快地做出反應,政界、商界都是,本應表現出更清晰的商業態度"。
冰冷的車間裡擁擠地勞作
事實上,通內斯肉聯廠的工作條件也確實是眾所周知。來自東歐的臨時工被安置在擁擠的住所,而他們也在工廠裡擁擠的車間工作。車間裡是冷卻過的,為病毒傳播提供了理想的條件。
德國總理辦公室主任布勞恩(Helge Braun)也將北威州兩個地區的最新限制視為預防措施,並表示這種情況不能與伊施格爾相提並論。
布勞恩在電視上說:"這些重大疫情表明,只要給病毒一次機會,它就會再次爆發。"
保護養老院
德國綠黨衞生政策發言人克萊因-施梅因克(Maria Klein-Schmeink)也對肉聯廠條件持批評態度,並呼籲進行全面新冠病毒檢測。她對德國之聲說,即便是沒有症狀的情況下,人們也應有權利獲得檢測,在地方層面上,必須擴大檢測能力。
她還表示應該特別關注養老院的情況,稱"我們必須竭盡所能來打破感染鏈,以便保證地方群聚性感染不會導致在大範圍內的感染增加"。
保持冷靜、不要出門
居特斯洛和瓦倫多夫面臨的一個問題是目前的限制只是針對當地的,而非全國或者全州範圍內。
巴伐利亞、下薩克森和梅克倫堡-前波莫瑞等其他聯邦州已經警告稱,除非來訪者能證明自己的新冠病毒測試呈陰性,否則將不接納來自這兩個地區的遊客。
北威州州長拉舍特(Armin Laschet)呼籲當地居民保持冷靜、避免出門。在看到僅僅相隔幾公里的其他小鎮居民可以正常生活、外出時,這是一個艱巨的任務。與此同時,德國似乎避免了出現自己的"伊施格爾"。
從初期的猶猶豫豫,到中期的毅然停擺,德國面對新冠疫情,走過了一條怎樣曲折的道路?德國的經濟、社會、政治,又將如何在疫情未完全平息前迎來「重啟」?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S. Hoppe德國的首起新冠病毒感染病例出現在1月27日,汽車零件供應商Webasto位於慕尼黑附近總部的一名員工被前幾天從中國前來培訓的一位正處潛伏期的同事傳染。這條傳染鏈總共傳染了14人,按照德國衞生部門的說法,該傳染鏈迅速被切斷,沒有釀成嚴重後果。此後幾天,還有幾名從武漢撤出的德國僑民在隔離期間被發現感染了新冠病毒。早期的病例均為輕症患者及無症狀感染者。
圖片來源: Reuters/N. Woschek 2月20日前後,義大利北部疫情突然爆發。2月25日,德國西部海因斯貝格縣的一位居民被確診感染,他當時已經進入重症病房。他與同樣被感染的妻子在確診前兩周曾頻繁參與社交活動,還曾參加過一場400人規模的狂歡節集會。而當地衞生局始終沒能查出這名重症病患的傳染源。專家認為,新冠病毒可能已經在多地人群中開始悄悄傳播。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J. Güttler在接下去幾天,海因斯貝格縣的確診病例數開始加速增長,學校、幼兒園關閉,越來越多的居民收到了居家隔離令。與此同時,德國各地也陸續傳出了從義大利渡假歸來的人被確診感染的消息,短短一周內,全國病例總數就新增了數百人。衞生部長施潘表示,德國疫情已經處於起始階段。到了3月9日,感染人數過千,北威州也首先報告了兩起死亡病例。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B. von Jutrczenka但是,德國社會此時依然在是否要執行嚴格防疫措施的問題上猶豫不決,各界為是否應禁止千人以上群體活動爭論不休。3月7日,距離海因斯貝格縣僅僅20公里的門興格拉德巴赫市甚至還照常舉辦了一場德甲聯賽,數萬球迷湧入球場。3月11日的總理新聞發布會是重要轉折點:梅克爾警告,全國2/3的人口最終有可能被感染,當務之急是減緩病毒蔓延速度,避免醫療系統崩潰,從而造成武漢、義大利北部那般病死率飆升的悲劇。
圖片來源: Imago Images/photothek/T. Imo隨後幾天,德國陸續推出了學校停課、關閉鄰國邊境、禁止群體活動等一系列措施,希望借此來防止疫情突破醫療系統上限。與此同時,德國政府也出台政策,統一採購數萬台呼吸機以及口罩、防護服等重要防疫物資,並且為擴大重症病床可用數量的醫院提供財政補貼;德國衞生部還動員高年級醫科大學生以及退休醫生參與力所能及的防疫工作,努力提升醫療系統上限。不過,在歐洲層面上,德國禁止防疫物資出口的做法引發了鄰國強烈不滿。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AP/LaPresse/C. Furlan3月22日,德國總理與各州州長召開聯席會議,決定在全國範圍內執行「社交限制令」:民眾仍然可以出門,但是結伴而行原則上不能超過兩人,禁止包括居家派對在內的聚集活動,本圖中所示的「聚眾野餐」行為,可以被警方課以每人250歐元的罰款;公共場所內民眾互相應保持至少1.5米距離;非必須品的商店一律關門,餐館只能提供外賣服務。不過,與義大利、法國、西班牙等歐洲鄰國相比,德國的防疫措施仍然相對溫和。這多少與德國醫療資源相對充裕、病死率較低有關。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M. Balk在經濟層面上,厲行節約措施多年的德國政府此時有著雄厚的財力為全國企業、普通勞動者提供大量的紆困補貼或貸款。斷了生意的企業可以向政府申請「短時工作制」補貼,由政府來直接支付待崗員工的六成薪水,從而避免裁員。中小企業更是政府的重要關照對象,財政部一下子拿出了500億歐元,為他們提供紆困補貼。而對大中型企業,德國政府則提供總額4000億歐元的貸款擔保,並為瀕臨破產的企業準備1000億歐元特別貸款額度。專家估計,疫情將讓德國GDP損失5到10個百分點。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J. Stratenschulte在德國有雄厚的經濟實力抗疫的同時,義大利、西班牙、法國提出歐盟應當發行共同債券,從而為重災區國家融資,但是這會導致德國等財政富裕國家的融資成本上升。德國至今在共同債券問題上不松口,而是主張通過其他手段為南歐國家提供紆困資金。不過,歐盟層面上的紆困資金總額只有5000多億歐元,很難滿足各國需求。外界擔心,此次疫情將嚴重損害歐盟團結。在此背景下,德國3月底取消了對歐盟鄰國的防疫物資出口限制,還積極接受義大利、法國等國的重症病人,減輕其醫療系統負擔。
圖片來源: Reuters/Bundeswehr/K. Schrief復活節假期後,德國疫情增速不斷放緩,疾控部門也指出,再生傳染數(R值)已經跌到了1.0以下。德國總理與各州州長再次召開了聯席會議,決定從4月20日起允許部分商店重新開門,並且在此後幾周內讓中學畢業班年級首先復課。不少經濟界人士此時呼籲,政府應當加快解封步伐,積極推動社會「重啟」。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R. Michael不過,許多醫學界專業人士警告說,當前取得的階段性防疫成果十分脆弱,一旦疏忽就會讓疫情迅速反彈,屆時經濟界將蒙受更加慘重的損失。梅克爾總理也贊成醫學界「謹慎解封」的觀點。德國各州紛紛出台了公共場所口罩強制令。衞生部門還計劃盡快推出相應的手機APP,便於流行病學調查人員迅速追蹤確診病患的密切接觸者。科學界不斷強調,逐步解封需要滿足疫情蔓延放緩、防護措施跟進、高效追蹤新增病例密接者等幾大前提。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S, Schuldt進入5月,德國的疫情全面緩和,社會逐步解封,但是多地依然不時爆出群聚性病例:法蘭克福的教堂疑因信眾不戴口罩參加宗教活動,導致數十人被確診感染;下薩克森州一家餐館內,十多人違規舉行私人聚餐活動,導致多人感染;北威州的西肉屠宰場內,許多來自東歐的勞工在工作時無法保持足夠的安全距離,下班後也一同居住在狹小的宿舍內,以至於發生了上百人規模的新疫情。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G. Kirchner在歷時數星期的艱難談判後,德國政府終於與受到沉重打擊的漢莎航空達成了共識,後者將獲得總計90億歐元的各類資金補助,同時也必須接受更為嚴格的環保要求。歐盟方面一度表示要以反壟斷為由阻擋這一補助計劃,不過在漢莎方面表示願意出讓法蘭克福、慕尼黑樞紐機場起降時刻以及部分機隊予競爭對手後,歐盟方面也開出了綠燈。目前,德國政府還在醞釀大規模刺激方案,扶持在疫情中受到衝擊的企業、工薪族、家庭。
圖片來源: Imago Images/M. Lorenz德法兩國領導人還在5月中旬建議歐盟共同舉債5000億歐元,補貼給受到疫情嚴重衝擊的成員國以及歐洲企業。歐盟委員會的計劃則更進一步:除了5000億歐元補貼外,還將向西班牙、義大利等疫情特別嚴重的國家提供2500億歐元的特別貸款。值得一提的是,5000億歐元的補貼款,將給歐盟預算造成巨額赤字,計劃在今後幾十年中慢慢填補,相當於全體成員國共同償債。該方案遭到了奧地利、荷蘭、丹麥、瑞典所謂「節儉四國」的質疑。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Bildagentur-online/McPhoto6月中旬,德國北威州的通內斯肉類聯合加工廠突然爆發了嚴重聚集性疫情,超過1300人被確診感染,連續2個多月一直控制在1.0以下的再生傳染數(R值)也突破了2.0。外界批評,通內斯肉聯廠工作環境及宿舍環境惡劣,壓榨來自東歐的廉價勞工,且無視政府的防疫規定,導致了此輪疫情爆發。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D. Inderli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