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請比利時庇護不成 維族婦孺遭中國警方押走
2019年6月20日(德國之聲中文網)根據法新社報導,比利時本周二 (6月18日) 派遣一名外交官到中國的新疆自治區找尋一個維吾爾家庭的下落。 根據多家媒體報導,這個維吾爾家庭的母親阿布拉 (Wureyetiguli Abula) 與她的四個孩子上個月應比利時駐北京大使館的要求,從新疆飛到北京去繳交辦理簽證所需的相關文件,但當他們向使館提出庇護請求時, 使館的外交官否決他們的申請,並請保安將這家人趕到使館的院子內。 最後在這家人拒絕離開使館院子的情況下,比利時大使館致電中國警方,請他們協助將這家人帶離使館的院子。
這個維吾爾家庭的父親吐爾遜 (Ablimit Tursun) 告訴德國之聲,他本人在2017年出差到土耳其時,突然收到通知,得知他哥哥被新疆警方以「藐視威權」的理由從家裡帶走,至今仍下落不明。 他在烏魯木齊的家人警告他別返回新疆,於是他逃到比利時,並於2018年獲得政治庇護。 他抵達比利時後便開始著手替他的妻子與四個孩子申辦家庭團圓簽證,而比利時政府也要求他提供結婚證、小孩的出生證明還有身份證。
他告訴德國之聲: 「比利時駐中國大使館2018年8月要求我妻子帶著申請文件到北京,當時因為正好是暑假,所以她便以旅遊的名義向新疆當地的管理幹部申請到北京,那次去北京沒遇到什麼意外。 」
然而,比利時大使館卻在今年初再度致電吐爾遜的妻子,要求她盡快帶著體檢證明與經過中國外交部認證的小孩出生證明帶到北京的使館,以便完成簽證的申請作業。 但在圖爾桑眼中,這些要求暗藏許多風險,所以他不斷勸阻他妻子不要冒險。
吐爾遜說: 「她到醫院做體檢的話,就會很明顯的顯示她要出國,而這些醫院都與政府部門有關係,所以他們一般都會跟政府打招呼的。 此外,如果我妻子到中國外交部申請文件認證,他們馬上就會因為沒有護照而被遣返回新疆。 」
但在今年5月15日,比利時使館再度致電阿布拉,強調如果他們不盡快繳交文件的話,簽證可能會過期,而這個消息讓阿布拉開始焦急。 她在與吐爾遜商量過後,決定冒險在5月26日搭機到北京,但在她與孩子一抵達位於北京的賓館後沒多久,北京警察便上門盤查。 而第二天晚上,北京警察又再到賓館向阿布拉施壓,要求她考慮立即返回新疆。 吐爾遜說:「因為我孩子受到驚嚇,所以他們更是不敢回新疆。 」
由於阿布拉第二次是在未獲得管理幹部核准的情形下,偷偷從新疆前往北京,所以她與吐爾遜達成共識,決定如果比利時大使館要求她在繳交文件後返回新疆等待,她就該向比利時大使館申請避難。 吐爾遜說: 「現在在新疆每個維吾爾家庭如果要離開新疆的話,都要向負責的管理幹部申請,並在得到允許後才能離開新疆。 但如果我妻子直接向管理幹部申請要去辦簽證的話,他們一定不會核准的。 」
趕出使館並遣返回新疆
阿布拉5月28日到比利時大使館繳交文件,但當比利時大使館人員告訴他們得等三個月才能拿到簽證時,阿布拉馬上表明不願離開使館,並要求向比利時大使館提出庇護的申請。 但在她向外交官解釋為何他們一家人需要申請保護後,比利時大使館拒絕提供庇護,並要求保安將他們趕出使館。
吐爾遜說: 「到了晚上的時候,北京警察派了三輛警車到比利時大使館,要求我妻子跟孩子離開大使館的院子,但他們仍然拒絕離開院子。 在警察與大使館人員商討了一兩個小時後,警察便把警車開到大使館的院子內,然後強行將我妻子跟孩子拉上車。 我當時正用微信與他們通話,所以也目睹了所有過程。 」
根據吐爾遜的說法,阿布拉與四個孩子在5月28日晚上被警方帶到附近的派出所,並在短暫訊問後,在派出所過了一晚。 隔天一早,新疆來的警方出現在派出所,並試圖將阿布拉一家人帶離派出所。 吐爾遜說: 「當時派出所人很多,所以新疆警方也不敢強行把我妻小帶走。 他們開始跟我妻小說跟他們一起走的話,新疆警方會替他們安排免費賓館、免費吃住並替他們辦理護照。 」
吐爾遜因感到情況不妙,便要阿布拉拒絕配合新疆警方。 然而,這樣的舉動卻使新疆警方開始威脅阿布拉。 吐爾遜告訴德國之聲: 「新疆警方向我妻子表明,如果她還想要我們的四個孩子都安全的話,最好配合他們。 警方還說他們有很多方法可以將我家人遣返回新疆。 」
為了確保家人安全,吐爾遜立即尋求比利時官方協助。 在透過比利時外交部與中國公安部門交涉後,北京派出所的警察同意讓阿布拉一家人返回賓館等待簽證。 然而,當吐爾遜在5月31日上午與阿布拉透過微信視訊時,突然有四名男子闖進賓館房間,並在奪走阿布拉的手機後,將手機關機。
吐爾遜說: 「在失去聯繫前,我聽到我妻子用維吾爾語大喊又是你們,所以我猜想應該是新疆警方闖入他們房間。 之後,我透過不同管道聯繫了北京與新疆的警方,而新疆警方告訴我,如果我想找我的妻子與孩子的話,我必須回新疆報案,然後要提供血液跟指紋,這樣他們才能幫我找到妻小。 」
吐爾遜在與家人失聯17天後,他的妻子周二突然又出現在微信上,而當兩人進行視訊通話時,阿布拉僅簡短的表示家裡一切都好,而並沒有分享更多過去10多天發生的事。 吐爾遜告訴德國之聲: 「她只說她跟孩子都很好,但我的小兒子卻告訴我他每天晚上都夢到警察把媽媽的手拉斷了,而這些噩夢也導致他一晚數度哭醒。 」
吐爾遜認為,比利時大使館處理這起事件的方法嚷他感到不可思議,同時也讓他開始擔心自己在比利時的人身安危,是否也有一天會因為中國政府向比利時施壓而受到威脅。 他說: 「我不敢想像一個歐洲民主跟法治的國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我也開始猜想自己在比利時是否真的安全。 會不會哪天中國政府對比利時施加壓力,他們會不會就把在比利時尋求庇護的人,全部遣返回中國。 我現在只要想到這個,心中就充滿恐懼。 」
比利時布魯塞爾自由大學的中國研究學程主任方文莎 (Vanessa Frangville) 在上周發布於「外交政策」雜誌的文章中提到,比利時駐中國大使館的行為凸顯了外交人員缺乏責任感,且非常粗心。 她寫道: 「比利時大使館已數度被告知,要求阿布拉與四個孩子從新疆飛到北京可能讓他們身陷危險,但大使館仍執意要這麼做。 此外,大使館不僅拒絕了阿布拉的庇護申請,甚至主動打電話請中國警方在半夜兩點來將他們一家人帶走。 這等於決定了他們一家人的命運。 」
國際特赦組織的中國研究員潘嘉偉 (Patrick Poon) 接受法新社訪問時則說,這起事件顯示當維吾爾人希望在中國尋求外國政府協助時所面臨的風險,而比利時大使館的決定也再度顯示有些外國政府決定讓經濟利益凌駕於人權之上。
德國之聲致電比利時外交部詢問此案進度時,比利時外交部發言人表示,比利時駐北京大使館從來沒有要求阿布拉一家人從新疆飛到北京來繳交文件,而他認為阿布拉一家人可能是被第三方誤導,認為他們可以在繳交文件後很快拿到簽證。
比利時外交部發言人布蘭德斯 (Matthieu Branders) 告訴德國之聲: 「整起事件仍在持續發展,而我們希望能確保整件事有個好的結局。 現在我們最在意的是這家人的利益,而我們也不懂為何阿布拉一家人收到從新疆飛到北京繳交文件的指令。 對我們來說,現在整件事的重點不是在找到這家人,而是如何讓整件事圓滿落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