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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戰組織怎樣吸引德國年輕人?

Andrea Grunau2015年2月23日

為什麼會有一些德國青少年前往參與"聖戰"?伊斯蘭問題學者加多爾就此接受了德國之聲的專訪。她曾經教過的學生中,已經有人動身前往敘利亞。

Symbolbild Deutschland Jugendliche Radikalisierung ARCHIV
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B. Roessler

德國之聲:您寫的《準備殺人》一書中,探討了為什麼德國年輕人會去參加"聖戰"。而您作為伊斯蘭問題學者、中學裡的宗教課教師,您的一些學生也動身前往敘利亞。在書中,您寫道"他們本來都是挺不錯的人"。那麼,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加多爾(Lamya Kaddor):他們覺得沒有被這個社會完全承認、完全接納。在尋找自我認同的年齡段出現這種感覺是非常嚴重的事情。這就為那些吸納新人的(極端)組織提供了可乘之機。如果青少年與這類有"魅力"的人為伍,就會非常危險。後者會告訴他們,他們會被接納,並非"社會渣滓"。

伊斯蘭裡的極端薩拉菲教派提倡極度暴力。而你卻說他們"本來都是挺不錯的人",這不矛盾嗎?

這是一種精神分裂症。如果你走進他們,就會發現他們確實是挺不錯的小夥子。他們在從學校畢業後逐漸極端化。我也已經有很多年沒給他們上課了。他們的身份認同迷失在"德國"和"穆斯林"之間,這體現了其分裂性。原先,他們的宗教色彩並不濃厚,也是相當時世俗的。然後,他們慢慢地走向極端,也就是所謂的"虔誠"。他們的世界觀中從此只有"敵""友"之分。在這裡,網路起到了一個重要的作用。許多青少年就是在網路上接觸極端思潮的。我認為,對於全能化身的迷思也起到了一定作用:他們突然覺得,自己就是法律,覺得能夠扭轉在伊拉克或者敘利亞的非正義現象。這是一種扭曲的思想,但意識形態濃厚的青少年就是這樣。

所以說,極端暴力不能嚇阻他們,反而能吸引他們?

對,尤其是對那些常受歧視困擾的年輕人而言。有些人在8、9歲時就知道,由於出身社會下層家庭,他們的生活將很艱難。有些人的父母沒有能力來改變現狀,還有些人則生活在不良的家庭環境裡。這種情況下,國家就必須通過教育或者社會手段來幫助這些青少年。而薩拉菲等極端思潮卻更善於做社會工作,他們有更好的方法去接觸到這些青少年。所以,國家必須加大投入確保所有的少年都獲得平等的教育機會。不論是穆斯林,還是主流社會群體都必須認識到,穆斯林同樣也可以是德國人。我們必須進行預防工作,而不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地不斷修改法律。這裡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促進機會均等。

"我們原以為那是正確的,我們那時就是想保衛伊斯蘭教。"圖片來源: picture alliance/ZUMA Press/M. Dairieh

您前往敘利亞的5名學生中,已經有4人回來了。他們對您說了些什麼?

我和他們碰面的時候,他們都覺得很尷尬,很慚愧。他們說:"我們原以為那是正確的,我們那時就是想保衛伊斯蘭教。"而回來之後,他們自己都無法理解當時的想法,現在他們都說"那是錯誤的"。這點讓我很寬慰。他們在敘利亞其實沒有待多久,也並沒有參與實際戰鬥。

您在書中還寫到"聖戰的浪漫性"。您這究竟是指什麼?

"聖戰的浪漫性"相比之下更容易吸引女生。她們會被告知:"你們會成為值得尊敬的妻子。和聖戰戰士結婚,你們的丈夫將會成為偉大的英雄,他們總有一天會成為殉道者。在神面前,沒有比這更贊的了。"不少年輕女子是出於叛逆父母的心裡去參加聖戰組織的。此前在家的時候,她們絕對不是這樣,所以她們的父母都對此非常震驚。

所以說,年輕人加入"聖戰",其實並不是文化鬥爭,而是青年人的抗議?

薩拉菲思潮的理論家不是這樣講,但是許多加入薩拉菲教派組織的人確實是這樣。不論是政治上的薩拉菲思潮,還是提倡聖戰的極端薩拉菲組織,他們都對青少年有著很強的吸引力。面對他們所認為的不公正的德國社會,還有什麼能更好地表現他們的挑釁與抗議呢?所以從這一點來說,這就是一個抗議運動。年輕人通過特定的音樂、服裝、胡須髮型團結在一起,這一意識形態的很大一部分都是面向青少年的。這也是薩拉菲派別特別危險的地方。

如何才能讓年輕人對極端思潮以及暴力傾向"免疫"?

當然要通過宗教啟蒙。告訴年輕人,薩拉菲教派宣傳的內容,並非唯一真正正確的伊斯蘭。作為伊斯蘭問題學者,我們知道從一開始就對古蘭經有著多種解讀。我們必須告訴年輕人,薩拉菲教派是怎樣運作的,薩拉菲教派接觸年輕人究竟有何企圖。告訴年輕人,不要陷入非黑既白的思維中,學會批判思維。

這些極端分子的家人通常會說,他們之前根本沒有注意到異常。那青年走向極端,會有那些預兆呢?

和極右翼思潮一樣,年輕人在被極端宗教思潮同化的過程中也會和家庭、同學、朋友圈保持距離。然後在被極端化之後,他們就會突然對外宣佈:"對我來說,世界上只有兩種人:信教的和不信教的,我們穆斯林是受害者,其他人都是施害者,我們必須阻止它。"而當一個人確實去參加"聖戰"之後,通常就為時已晚。我們必須能夠在這之前識別他們。如果一個人的行為及性格發生突變,如果一個人突然對宗教看得很重,這種時候,家長或者學校就應該和孩子談一談。

您也在書中寫道,有些穆斯林也會轉變為薩拉菲教徒。您認為這些從穆斯林轉變而來的薩拉菲分子,和那些直接招募的薩拉菲分子有哪些不同?

沒有什麼不同。不管是男是女,穆斯林或者其他信仰,每個青少年都有可能受到薩拉菲教派的威脅。他們不是通過宗教信仰來招人,而是通過識別青少年的社會心理狀態。對於薩拉菲教派來說,新人原先具備的宗教知識越少越好。

那我們又該怎樣把那些青少年再拉回來呢?

最糟糕的情況下,我們是拉不回他們的。一個人一旦被完全地灌輸了某種意識形態,就很難再被拉回來。曾經有過案例:孩子馬上就要動身前往國外(聖戰)了,父母突然得知了消息,因為孩子缺少護照。這時候,焦急的父母甚至會請求安全機關對他們的孩子採取強制措施。

當局一直警告稱,從敘利亞或伊拉克回國的聖戰者會給德國帶來危險。我們該如何和這些人相處?

我們必須陪伴他們。只有這樣才能知道他們究竟還是不是充滿極端思維、暴力傾向的年輕人。那些對(聖戰)幻滅的人,尤其是在敘利亞逗留比較短的人,我們可以比較容易地重新接納他們。而對那些極端思維比較重的歸國者,那我們就需要一些去極端化的措施。我們必須花更多時間去陪伴他們,對他們進行啟蒙。

加多爾是在德國出生的敘利亞後裔。她是一名伊斯蘭問題學者,德國自由派伊斯蘭聯盟主席。她也是德國從事伊斯蘭宗教教育的代表人物。圖片來源: picture-alliance/dpa/O. Berg

那您對穆斯林團體有何期待呢?

我希望穆斯林團體能夠更明確地和薩拉菲教派或者原教旨主義進行切割。我覺得,現在穆斯林團體依然缺乏這種表態:"我們紮根德國、我們不希望我們的孩子被誤導。我們反對極端思潮,為此我們將加大對青少年工作的投入,將幫助青少年建立一個健康的穆斯林人生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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