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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沂離北京有多遠?

2011年10月25日

以個人身份探訪山東盲人維權律師陳光誠的新華社記者石玉向德國之聲證實,他已經因此事離職。評論人長平認為,記者因為對敏感事件公開表態而被迫離職,是一種來自公權力的政治性懲罰。此事也表明,陳光誠在遭受著系統性的打壓。

山東臨沂陳光誠的家圖片來源: YouTube

在中國山東臨沂市有一個村子,任何陌生人從此經過都會遭到嚴格盤查,騷擾阻撓,甚至毆打關押。最近有上百人前往驗證,屢試不爽。新華社所屬《國家財經周刊》記者石玉是其中一位,他利用假期和朋友前往該村,在路口就被攔截,然後被一夥不明身份者抓進車裡,戴上頭套,拉到不知何處的屋子裡,關押毆打和搶劫,非法拘禁約20個小時,隨後警方以涉嫌盜竊的理由將他遣送回原籍。兩周以後,他被所在媒體解除工作關係。

這個村子裡住著一位叫陳光誠的盲人律師。他曾經幫助殘疾人討回法律規定但地方政府拒絕執行的減免稅費,幫助村民減除不該負擔的土地承包費,還揭發當地計劃生育政策中的野蠻行徑,因此而被控以故意破壞財物罪和聚眾擾亂交通罪入獄四年。刑滿釋放之後,即便在構陷他的法律中,他也理當回歸自由之身。然而,他的家成了新的囚牢,而且比監獄看得更緊。他與外界的一切聯繫被切斷。數以百計的陌生人遭到拘禁、毆打和搶劫,就是因為被認為是前來探訪他。為此,從他家到附近國道路口,常年都有數十人看守。

維權律師陳光誠圖片來源: YouTube

很多人想不明白,為什麼要對一個盲人如此殘忍,為什麼要明目張膽地侵犯人權,為什麼可以肆無忌憚地藐視法律?有一些不肯相信自己生活在這樣的社會中的人說,這是只會發生在山東臨沂的一個特例,原因是那地方的法治比較落後,官員比較狠毒,而且可能就是因為剛好遇到幾任市委書記都特別壞。他們認為,這種事不大可能發生在北京、上海和廣州這樣的大城市,大城市的官員也會覺得臨沂給共產黨和中國抹黑,只要讓中央領導知道這事,特別是讓主張公平正義的溫家寶總理知道這事,一個批示就可能解救陳光誠。

我不懷疑通過輿論的壓力,有可能讓中央領導批示地方政府放人。但這是社會抗議的結果,而不是山東臨沂的作為讓他們感到多麼震驚--事實上陳光誠事件早為國際社會所關注,北京有關方面並非毫不知情。如果臨沂真是一個例外,那麼新華社下屬媒體記者石玉在遭到野蠻毆打、非法關押和公然搶劫,回到北京之後,應該得到同事、領導以及更上級機構的同情、安慰和支持。事實上,儘管石玉聲明這是個人行為,所屬媒體還是受到壓力,讓他失去了工作。此事足以說明,陳光誠律師在山東臨沂的遭遇,是一個系統性反應的結果。

在自由社會,石玉完全可以以記者的身份去探訪陳光誠。但是在中國,他只能利用假期,以個人身份往前臨沂,結果同樣不被容忍。和自由社會中記者工作變更不同,在中國記者因為對敏感事件公開表態而被迫離職,是一種來自公權力的政治性懲罰。由於所有的媒體都受宣傳部門管控,從理論上說這樣的記者已被所有媒體拒之門外。

臨沂當局收買曾受惠於陳光誠抗爭的本人地充當打手,並給予他們公開搶劫路人財物的機會,這對社會和人心的破壞實在是惡劣至極。但是,這樣的事情,又何嘗不是每天發生在北京、上海和廣州等大城市?中國公開的非法監禁,相當部分都發生在標榜文明的大城市裡。跟囚禁工人的黑煤窯及關押陳光誠的臨沂不同的是,大城市的監禁更加嚴厲,也更加令人恐懼,很少有人敢於公然挑釁性地前往探訪。假如發生這樣的探訪,誰也不敢保證探訪者不會遭到相同甚至更慘的報復。臨沂離北京的政治距離,並不比地理距離更遙遠。

因此,很多中國人對於陳光誠的聲援,不僅僅是一種路見不平的同情,而且是對危及己身的系統性暴行的反抗。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所遭受的往往是一種系統性的報復。但是,毫無疑問地,這些報復也增加了系統運作的成本,最終會導致其破產。

同理,這些抗爭也會導致系統的其他部分發生改變。近年來由於媒體市場化及媒體人的堅持,也由於整個社會的抗爭力量不斷增強,像石玉這樣受到不公正對待的記者往往還有重新找到工作的機會。

作者:長平

責編:吳雨

作者簡介:長平,中國知名媒體人,曾任《南方周末》新聞部主任,《南都周刊》副總編輯、南都傳播院首席研究員、2003-2004年美國加州伯克利大學訪問學者、華東政法大學兼職教授。目前任職陽光衛視《陽光時務》總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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