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之聲中文網)華格納軍事集團24小時短暫的反叛行動已經結束。中國——作為普丁最重要的國際盟友,周日發布了一份兩句話的外交部聲明,淡化了華格納事件,稱其為「俄羅斯的內政」。
該聲明表示:中方作為俄國的「友好鄰邦」及「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支持俄國「維護國家穩定,實現發展繁榮」。
中國的官方媒體《環球時報》周日發表了一篇文章,駁斥了華格納叛亂破壞了普丁領導地位的觀點,並引用中國專家的表態報導稱:這種說法是西方的「一廂情願」。文章還讚揚了普丁鎮壓叛亂的「果斷行動」。該社論稱:「克里姆林宮保持著強大的威懾能力,這將進一步提高其權威。」
周六(6月24日)全球的新聞報導只聚焦在一個話題上:俄羅斯雇傭軍頭目普裡戈津在烏克蘭南部宣佈暴動,並接管了當地俄羅斯軍方指揮部,緊接著揮兵北上,直指莫斯科。俄羅斯內部發生兵變!然而不到24小時,一切又急轉直下。
圖片來源: Press service of Prigozhin/UPI Photo/IMAGO6月23日,普裡戈津突然在社群網站上發布消息稱:俄羅斯國防部對華格納傭兵團的後方營地發動了導彈襲擊,華格納兵團準備對此做出回應。不過,普裡戈津只把矛頭對准了國防部長紹伊古以及俄軍總參謀長格拉西莫夫,暫時並沒有針對普丁本人。他說,"這不是軍事政變,而是正義的進軍。"
圖片來源: Konkord Company Press Service/ITAR-TASS/IMAGO6月24日,在俄羅斯南部城市頓河上的羅斯托夫,華格納雇傭軍宣佈接管該地區的主要軍事總部。普裡戈津在那裡發表影片稱,他的人馬正直奔莫斯科開始了「正義進軍」,他還說「俄羅斯馬上就會有一位新總統」。接著,俄羅斯檢察署就「武裝暴動」立案調查,該國安全局開始偵察普裡戈津的下落。
圖片來源: Press service of "Concord"/REUTERS似乎箭在弦上。車臣地區領導人小卡德羅夫(Ramzan Kadyrov)6月24日表示,他的武裝力量已經向"局勢緊張的地區"開進,準備協助克里姆林宮平定華格納傭兵團的反叛。他在社群網站上寫道:"我們將盡全力維護俄羅斯的統一、捍衛國格。"
圖片來源: AP/dpa/picture alliance面對「叛軍北上」,俄羅斯總統普丁發表電視講話,"1917年,俄羅斯曾遭受了這樣的打擊,當時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但勝利卻被奪走了。各種政治冒險家和外國勢力令俄羅斯人自相殘殺,他們為了謀取私利撕裂了國家。我們不會讓這種事再次發生。" 他稱武裝反抗是「背叛國家」,是從背後「捅過來的匕首」,「每個參與叛國的人都將受到懲罰」。但普丁還說,華格納士兵堪稱「英雄」,是他們解放了烏克蘭南部頓巴斯地區。
圖片來源: Pavel Bednyakov/SNA/IMAGO6月24日,當普裡戈津的部隊據稱離首都還有200公里時,莫斯科實行了反恐行動模式的戒嚴。當局要求居民限制出行。莫斯科市政部門還下令,為了安全起見,取消周一的工作日,全市繼續維持戒嚴狀態。
圖片來源: Sofya Sandurskaya/ITAR-TASS/IMAGO然而,就在6月24日晚些時候,白俄總統盧卡申科突然發布聲明稱在俄羅斯總統普丁的同意下,與普裡戈津達成一項協議,華格納雇傭軍就此停止在俄羅斯各地的所有活動。普裡戈津很快證實了這一協議,他說:「我們正在命令部隊掉頭,返回野戰營地。」他還說理解這一時刻的重要性,並且不想「讓俄羅斯流血」。至於對普裡戈津的刑事追究是否取消,目前說法不一。
圖片來源: Alexander Ermochenko/REUTERS普裡戈津於1961年出生於當時的列寧格勒,即現在的聖彼得堡。曾因搶劫罪和欺詐罪在蘇聯監獄服刑9年。出獄後,他在家鄉做熱狗食品車開始,成立餐飲公司康科德(Concord),為國宴提供餐飲。這類合作給他帶來「普丁廚師」的稱號。2014年,普裡戈津創立私人雇傭軍「華格納集團」。
圖片來源: Misha Japaridze/AP/picture alliance華格納雇傭軍於 2014 年首次介入烏克蘭戰事,幫助俄羅斯非法吞併克裡米亞半島。2022年2月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後,華格納軍團在烏克蘭東部激戰中的戰鬥力成為克里姆林宮的重要軍事資產。兵源來自俄羅斯退役官兵、警察以及希望提前獲釋的囚犯,外國人除北約國家和烏克蘭外,也可加入。其指揮官烏裡金崇拜德國音樂家華格納,這支軍團因此而得名。
圖片來源: imageBROKER/Siegra Asmoel/imago images華格納軍團一直活躍在戰爭前線,如在巴赫穆特包圍戰中發揮過極其重要的作用。但是近幾個月,普裡戈津與俄軍高層爆發了激烈爭吵,認為國防部在巴赫穆特戰役期間沒有提供足夠彈藥補給,公開指責國防部長紹伊古(右)與總參謀長格拉西莫夫應該為華格納傭兵團士兵的大量傷亡負責。6月以來,俄國防部要求雇傭軍月底前簽署協議服從指揮,這在普裡戈津看來無異於繳械,矛盾進一步激化。
圖片來源: Sputnik/Aleksey Nikolskyi/Kremlin via REUTERS6月26日被普裡戈津點名指責「無能」的俄羅斯國防部長邵伊古在電視露面,解說稱其視察前線部隊,不過時間和地點都沒有沒有交待。而人們更關心的卻是普裡戈津的下落,按照同白俄羅斯達成的協議,他應該前往那裡。到了嗎?他的新聞官告知,「普裡戈津向大家問好。一旦能收發訊息,他將回答大家的問題。」
圖片來源: Russian Defence Ministry/dpa/picture-alliance理論上他可以帶走他的雇傭軍士兵前往白俄羅斯。不確定有多少人會跟他走。 不過華格納軍團的生意遍及世界各地,利比亞、敘利亞、非洲多個國家以及拉美的委內瑞拉都是這支雇傭軍撈金的地方。上戰場的士兵據稱每月可以拿到5000美元軍餉。普裡戈津自稱軍隊仍有2.5萬人,美國情報單位估計這個數字應該翻倍。
圖片來源: Press service of Prigozhin/UPI Photo/IMAGO 俄羅斯仍是北京的可靠夥伴嗎?
儘管中國在紙面上的立場表明,北京在反對美國和其歐洲盟友的問題上仍與俄羅斯意識形態一致,但最近的叛亂引起了人們對中國與莫斯科夥伴關係的關注。
一個事件是否會改變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如何權衡他與普丁關係,仍有待觀察。
新加坡國立大學政治科學副教授莊嘉穎表示:「我認為這取決於習近平如何看待俄羅斯的角色。」
他告訴德國之聲,如果中國只是尋找一個「能分散美國及其盟友注意力的俄羅斯,一個弱小、分裂和具有破壞性的俄羅斯可能就足夠了」。
他說:「如果俄羅斯有某個其他的角色能更好地團結起這個國家,維護與中國對西方大國立場一致的夥伴關係,北京可能會轉而支持他。」
他補充說:「目前看不到這樣的替代者……普丁似乎仍是中國在俄羅斯的最佳夥伴。」
華格納反水 俄羅斯媒體 一臉懵
但是在中國和俄羅斯做生意的企業主可不這麼認為。「當時我們認為會有大問題」,中國福建省的一個貿易團體負責人沈木慧(音)回憶起當時華格納軍團開始叛亂時,各大會員企業的擔憂時如是說。這些會員大多向俄羅斯出口汽車零件、機械和服裝。
儘管危機已經緩解,但一些人仍然在觀望,因為他們不確定後面會發生什麼,他補充說,但拒絕向路透社透露暫停發貨公司名稱。
同時,美國一名高級官員周一向路透社表示,周末的叛亂已經使北京的領導層感到不安,一些在中國內外的分析人士開始質疑北京是否需要放鬆與莫斯科的政治和經濟聯繫。
新加坡的安全分析師尼爾(Alexander Neill)說,這給「無上限」的中俄關係帶來了困擾。
中國在對俄羅斯的言論和行動上會更謹慎,上海的國際關係專家沈丁立說。
一些中國學者的看法甚至更加極端。
北京中國政法大學的教授楊軍在周六發表的一篇評論中呼籲中國直接支持烏克蘭,以避免被俄羅斯拖入戰爭泥潭。
他在新加坡聯合早報的中文版上寫道:「隨著時局發展,戰事的走向,尤其是從國家利益角度出發,筆者認為中國作為舉足輕重的地緣政治大國,理應進一步調整對俄烏的立場,更明確表明態度,果斷站在歷史勝利者一邊。」
目前還不清楚楊軍的這篇文章是否在華格納起義之前就撰寫完畢,他也沒有回應路透社的採訪請求。
然而,其他在中國的學者表示,北京不會因為這起事件改變對俄羅斯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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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資者的不確定性
中國是俄羅斯的最大貿易夥伴,從汽車到智慧型手機等各種商品都出口到俄羅斯,並從俄羅斯購買廉價原油,而俄羅斯原油在世界上的大部分地方都面臨制裁。
今年前五個月俄羅斯和中國之間的貿易增長了40%,增長主要來自於能源領域。儘管如此,在中國還是出現了一些謹慎的跡象。
中國國有能源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經常表示,現在評論或對規避在俄羅斯的新投資還為時過早。
如果俄羅斯輸掉了戰爭或者國內領導層發生變化,這將給中國投資者帶來巨大的不確定性,」牛津能源研究所的中國能源研究主任邁丹(Michal Meidan)說。
他說,中國政府似乎也在謹慎行事,指出北京儘管受到莫斯科的推動,但尚未簽署一項連接兩國的重要新天然氣管道的協議。
雖然中國對俄羅斯的經濟至關重要,但中國與美國、歐盟和日本等國的貿易規模,遠超其與俄羅斯的貿易規模。而這些國家是莫斯科入侵烏克蘭戰爭的最強烈批評者。
澳洲国立大學的政治學者宋文笛表示:「北京現在有更多的理由對與普丁的俄羅斯持更加保留的態度,並在今後的交往中更加務實。」他說:「對地位可能無法保持穩定的人進行長期投資沒有意義。」
中國汲取的教訓?
儘管中國願意對俄羅斯表示支持,但分析人士說,北京也可能在觀察華格納兵變事件帶來的政治和軍事教訓,特別是在關於台灣的問題上。
台灣國防與安全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蘇子雲告訴台灣中央社:「華格納的叛變對習近平來說是一個警告。」
蘇子雲說,像俄羅斯一樣,中國也面臨著許多內部問題,包括經濟困難、高失業率和人口下降。
關於中國可能從華格納叛亂中學到的實際教訓,新加坡國立大學政治科學副教授莊嘉穎認為,它再次證明「最高領導層需要對軍隊和安全服務機構有緊密的控制。」
莊嘉穎強調:「習近平自上台以來一直在這個方向上努力。華格納的叛變可能會鼓勵他進一步朝這個方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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