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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男西女戀:成也文化,敗也文化?

徐荔媛2003年1月8日

原來好萊塢一直就給世人一個錯誤的印象,讓華男與西女的組合充滿文化幻想色彩。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杜拉的『情人』,然後就是『國王與安娜』。可是在真實的跨國婚姻裡,文化往往顯得處境尷尬。

華男西女戀-有周潤發在電影裡打前站圖片來源: AP

一開始我們就被誤導了

我曾經試圖尋找它的蛛絲馬跡-我堅信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何況這是一種以膚色為注腳,以多文化為背景的組合,而且男女主人公是迥異的兩類人-確切的說,是黑頭髮、黑眼睛、黃皮膚的中國男人和栗發碧眼的德國女人。但很快我發現,也許一開始,我們就被誤導了,被曠世奇情的小說和它們的倣傚者電影製造的文化迷幻誤導。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莫過於杜拉的『情人』,風流倜儻的華裔富家子弟與法國少女抱憾終生的美麗戀情。然後就是『國王與安娜』,就連好萊塢才女朱迪.福斯特也在我們的發哥面前顯得那麼怯生生和嬌小可憐-那一刻真是讓華裔男士大長威風!

在類似這樣西方式的文化想像中,華裔男子只有籍財富與貴族身份,才能夠一改西方優勢語境下的黃色人種普遍的偏矮形象。換一句話說,華裔男子,在西方的偏見中,首先是身材短小,不管物理身高是否真的如此。那麼,要與西方女子-大多是普通女子-平起平坐,就必須有墊腳石-要麼財富,要麼地位,要麼外交官般能言善騙,要麼就得是善於另類表達的藝術家。

這樣的印象至少給許多華裔男士造成了自卑情緒,而且不意間也助長了文化隔閡的威力。可我們現實中的華男與西女的婚姻呢?文化到底是那塊絆腳石呢,還是一塊墊腳石?

個例一:當藝術被生活磨平了以後

軍不能稱得上是個藝術家,但也可以算是准藝術家吧。他能彈一手漂亮的鋼琴。當Dora姑娘第一次從德國到中國N市學漢語認識軍的時候,軍還只是音樂系二年級的學生。

如果說當時軍還不善言談,不論英語還是德語,那麼音樂就是他和她最直接的語言-音符中早已譜就了那麼多風花雪月和柔情萬種,語言又何及萬一?而德意志民族是公認的最崇尚音樂的民族,來自音樂之鄉的Dora自己也會彈點兒鋼琴。當他和她四手聯彈那一曲曲的浪漫時,Dora動情地說:「軍,我要和你在一起。」

為了這句諾言,Dora在此後頻繁的書信之外,又兩度把自己也變成鴻雁,飛去中國,和軍在一起。這期間,軍畢業,隨後在一家電視台當主持人,工作很好。而他與Dora的跨國情緣也持續了三年。

「軍,你來德國吧,我要和你在一起!」Dora再一次說:「你有才華,你能夠在中國的電視台工作,在德國也一定可以!」Dora的一往情深讓軍深為感動。他考慮再三,終於不顧父母的反對,放棄了工作,奔赴德國與Dora結婚。

在初來德國的日子,除了Dora,軍一無所有,而且一句德語也不會。但是,在最艱難的時候,愛情支持和溫暖了雙方。軍開始從頭學德語,打雜工,起早貪黑地做與藝術完全不相干的工作。慢慢地,他們的家從無到有,到應有盡有。最後,兩人都順利地找到工作,買了車,買了房子,並且還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

然而,等到一切都漸漸好起來了的時候,矛盾卻在悄悄地產生。Dora的事業蒸蒸日上,而軍仍然還是個靠出賣體力的藍領工人。先前以為軍也能在德國的電視台發揮才華的想法顯然過於天真。無論軍德語說得再溜,他都還是個外國人。而且更要命的是,他還執意要按中國人的傳統觀念生活。

矛盾最後的導火索竟然是前來探親的軍的父母。一如家家上演的公婆與媳婦間矛盾激化,最後都轉移到夾在其中的軍身上。可是軍說:「父母再有不對,她都不應該當面跟我吵、指責他們。」經過幾年異鄉生活之後,軍堅信,再怎麼樣,他都改變不了是個中國人的事實,他必須首先孝敬父母。「這也許就是文化差異吧,」軍說。

但Dora卻因此認定這是軍的軟弱無能,並對他百般嘲笑。軍沒有回應,為了兒子,他希望把家維持下去。但是這改變不了婚姻失衡後愈演愈烈的趨勢。最終,Dora提出離婚。軍留下所有給Dora,包括寶貝兒子,一無所有地走出那個歷盡風雨的家。

漂洋過海近十年,一切煙雲已成空。軍最後不無苦澀地說道。

算起來,上個世紀80年代末以來,藝術家娶洋媳婦成了不大不小的潮流。正是在這些崇尚藝術的洋媳婦或多或少的幫助下,一大批中國藝術家走出國門,迅速與世界接上軌。然而婚姻呢?婚姻不是行為藝術,更多的是平平淡淡的家常便飯。等到藝術光環消失了之後,現實的慘淡往往造成更大的心理失落。於是,婚姻的褪色、裂變也往往成了難以避開的暗礁。

個例二:平淡是真,與文化無關

新先生的坦誠是讓我吃了一驚的。儘管在外人看來,他和德國夫人艾女士的生活和和美美、相敬如賓,但新先生還是道出了內心的憂慮:「我擔心艾對中國文化會漸漸失去興趣,共同感受也會因而減少。」

十幾年前,新先生和艾女士在德國認識。新先生在中國學的是德語,畢業後工作了一兩年,然後到德國的T大學繼續深造。那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中國留學生還不多。新先生的生活也過得很常規平淡,除了學習、打工,還是學習、打工。

有一天,他在大學的Mensa(食堂)裡忽然被一個有些羞澀的德國女生攔住了。「請問-」她居然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說,一邊翻開一本厚厚的中文書, 「請問,這句話我讀不太理解。你能不能幫我?」那是錢鐘書的小說『圍城』,它成了此後新先生和艾小姐進行語言交換的緣起。新先生一絲不苟地為艾解釋或修改中文,同時,艾也在學習上熱心幫助新先生。艾對中國文化的興趣越來越濃厚,她與新先生間的互相理解也日益加深。終於,相處四年後,兩人結合了。

新先生說這個過程是自然而然的。「艾很善良、聰明、忠實。那麼我呢,我想她看上我的也是我的善良、聰明、不隨大流。」這種關係很對等,婚姻因此也沒有大起大落。

此外,兩人在中國文化研究上能夠志同道合。畢業後,新先生後來找到一個在大學教課的職位,同時一邊在研究中國古代哲學。艾則間或做些翻譯的活兒,兩個人保持知識分子的簡單的生活方式。

儘管與中國文化息息相關,新先生還是認為自己受中國傳統觀念影響不深。由於自小離家上學、工作,新先生對環境的適應能力很強。他不去刻意地保持某種習慣,或曰傳統,而是隨環境自我調整。他不強求艾因為家庭而改變太多,力所能及的事情,他總和艾一起分擔,比如做飯、熨衣服,如此瑣屑的家務。

新先生的隨和也使他很容易溶入艾的德國圈子。但因為艾性格內向,新先生也漸漸疏遠了中國人的圈子。「但我比較擔心的是艾的交際圈子越來越小,這樣下去,眼界也會越來越受限制。」新先生特意安排了一些小圈子聚會,鼓勵艾去結識一些新朋友。艾的閨中好友一個個都忙於各自的生活瑣屑了,艾確實很寂寥。在去年的聖誕聚會上,我看到艾在廚房裡忙來忙去做中國菜,一副很賢惠、很滿足的主婦的樣子,我看到這背後的不易和努力。

家庭生活需要長時間的去維護,去創造,儘管它平淡是真。新先生和艾女士相濡以沫十幾年的婚姻,在時間的流裡不算長,但也不短。經過長時間的淘洗後,罩在這個婚姻上的跨文化、跨國籍、跨人種等條條框框最終一一褪去-它其實更像男人與女人間的一段平凡而真實的情感,與文化無關。

我知道你就在躲在電腦屏幕的背後,注視著這一對對跨越國界和文化的婚戀,心情複雜。

你其實自視很高。你學業優異,事業有成,生活品質高尚。你自認為在留洋男士中屬鶴立雞群之輩。可是你不堪身邊一群所謂時尚開放的中國女子的聒躁和淺薄。你渴望一份同樣超凡脫俗的戀情,以配得上你對感情生活不菲的期待。

你當然性格開朗,思想活躍,給眾多的洋妹妹們很open和easy-going的印象。你大談貝克漢和Nirvana樂隊,觀點一點兒也不落伍。你很容易在金發碧眼中一鳴驚人,因為你有東方的外表和思想,讓她們浮想聯翩。

於是,時不時有德國妹妹向你暗送秋波,你處理得並不保守。是啊,她熱情、坦誠、獨立,出於愛的近乎野性的熾烈,這些都是在中國MM身上難覓的優點。但是,你一想到「文化背景」、「文化隔閡」之類的字眼就泛起隱隱的憂慮。To be or not to be?

是啊,黃白結合的愛情故事聽起來太多,要品出真味恐怕還得自己來。本文的兩個小故事,你也許不會太當真,但也不妨把它們充當兩劑板藍根,提防著點兒愛情感冒。

事實上,中國文化是最善於兼容並包的-我知道「你」的數量正越來越多,膽識也越來越高,而隨著中國越來越走向世界,「你」不再只是觀望者,而是跨文化婚戀的真實的體驗者。那麼,「你」的故事,也說與我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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