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達姆、海灣戰爭與新中東
2015年8月3日(德國之聲中文網)對薩達姆‧侯賽因來說,它不僅讓人氣惱,而且簡直就是一種挑釁:那小小的科威特埃米爾國竟提高採油量,讓所有其它產油國為此受累。因為,科威特增投市場的每一桶石油都意味著油價受壓,產油國開采的石油一下子身價大降。因此,必須結束這一狀況,科威特必須停止其額外採油行為,而且必須是立即停止、不顧任何代價。不過,那個小小的科威特不願這麼做,仍繼續採油。於是,伊拉克總統侯賽因決定給予這個南方小鄰國一次教訓。1990年8月2日,進攻令發出。轉瞬間,那個埃米爾便成了被佔領國。
這位伊拉克獨裁者所始料未及的是,他如此快速佔領了科威特的軍隊也同樣快速被迫離開科威特:短短數月內,時任美國總統喬治‧布希就成功組成了國際志願者聯盟。聯合國一再要求侯賽因,從科威特撤離其軍隊。然而,他對這一要求置之不理,從而挑起國際聯軍的「沙漠風暴」行動。1991年1月17日深夜,國際聯軍首次對巴格達實施空襲。歷經5星期、十多萬次空襲後,2月24日,地面部隊進入伊拉克和科威特。國際部隊未遭遇值得一提的抵抗:4天後,侯賽因的軍隊便俯首稱臣。這位獨裁者所稱的「戰役之母」開啟12年後,他的統治宣告終結—2003年,美國軍隊第二次進入伊拉克。
一次乾淨的戰爭?
回頭來看,科威特戰爭似乎是中東史上的一個轉折點。同時,即使不算是開啟了現代戰爭方式的新一頁,它也可被視為戰爭表演的新篇章。戰爭首次被「即時轉播」:從數百公里之外的航母起飛的戰機、巴格達被映照成墨綠的午夜天空、電腦屏幕上被圈定的、數秒鐘後即有炸彈落於其上的那些攻擊目標:所有這些,都證實了美國的絕對超級力量,而且也至少在最初階段使美國最高級別軍人—施瓦茨科普夫(Norman Schwarzkopf)將軍的說法顯得可信:美國是在實施幾乎不會傷及百姓的「外科手術式攻擊」。然而,很快,人們得到了完全不同的印象。一個此前幾乎無人知曉的概念就在這場戰爭中不脛而走。該概念準確表述了那個據稱是干淨的高科技戰爭的骯髒面:「附帶傷害(collateral damage)」。隨著上一千年將盡時「無人機戰爭」問世,這一概念的意義更趨完善,最終卻又因信譽全失而再度消失。據國際反死刑人權組織「Reprieve」(緩刑)2014年11月發表的一份報告,過去數年,死於美國無人機攻擊的敵對武裝分子和平民分別是41人和1147人。「多功能炸彈」絕對不像軍方所宣稱的那麼聰明。
宗教極端化
科威特戰火發生之時,中東還是另一個樣子。意識形態風暴尚未席捲地區,多數阿拉伯人尚拒絕宗教蠱惑。當薩達姆‧侯賽因試圖將對國際聯盟的抵抗導演成「信仰之戰」時,對此深有體會。1991年1月,他發出呼籲:「所有阿拉伯人,所有有信仰的戰士,加入聖戰!」,「無論在哪裡,都要打擊邪惡、背叛和腐敗的勢力、打擊其利益」。他的呼籲毫無作用。沒有什麼人願意跟從這位自命的信仰戰士。他通過向以色列發射「飛毛腿」導彈給戰爭抹上一道宗教色彩的企圖也未能打動阿拉伯人。
不過,後來數年實施的針對伊拉克的制裁卻實現了薩達姆‧侯賽因當年未能得逞的目標。制裁首先傷及了民眾,使他們落入貧困、絕望,願意在宗教信仰領域被極端化。生計無著、政壇腐敗、起始於對伊朗戰爭(1980—1988)、經由科威特戰爭而加劇的環境破壞,都使得極端伊斯蘭在伊拉克雖緩慢卻穩穩地在社會上佔據一席之地。
政治上不公平、在國際間受到譴責的2003年的入侵更助長了這一極端伊斯蘭化進程,並使伊拉克最終陷入亂局。
其它地方也出現了嚴重的「附帶損害」:沙烏地阿拉伯。沙烏地王國允許美國戰機使用其部分機場,由那裡出發對伊拉克發動攻擊。「沙漠風暴行動」結束後,部分美軍依舊駐紮在那裡。1993年組成的恐怖組織「基地」武裝分子對此惱羞成怒,宣佈沙烏地王室為非法。抵抗運動迅速擴展,並也指向西方。剛在軍事上削弱了世俗獨裁者薩達姆‧侯賽因的國際社會,不得不面對新對手:有宗教動機的恐怖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