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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三峽工程的異議

一通2006年5月20日

今年五月二十日,舉世矚目的三峽工程將迎來又一個歷史時刻。在這一天,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水壩將提前五個月全面完成。在這樣的時刻,回顧三峽工程從批準到於今經歷的,也還在經歷著的各種爭議,聽聽來自對這個工程提出異議,批評和懷疑的人的聲音,分析當局如此歡欣鼓舞的背景,對瞭解中國現代政治上這個爭議最激烈,爭議持續時間也最久的事件,會有所裨益。

「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圖片來源: AP

首先,中國著名女記者,當年曾以反對三峽工程聞名於世的戴晴,懷疑官方如此大張旗鼓張揚工程完成到底有什麼背景:「五月二十日大張旗鼓地慶祝,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為五月二十日叫做大壩壩體右岸水泥澆灌完成,其實是一個很小的階段的完成。但他之所以這樣大張旗鼓地在忽悠呢,我覺得是不是他們覺得現在三峽工程,李金華正在審計它,下面還要繼續要靠三峽建設基金在全國人民用電的電費裡面給它扣,是不是有一個造勢的作用。」

對於戴晴來說,這個工程在國家政治建設層面上是值得懷疑的。但對於旅居德國多特蒙德市中國籍水利工程專家王維洛說來,現在宣傳大壩建設成就,必須放在另外背景上來條分縷析:「我們比較大壩到底是建成了還是沒有建成,我們總要和1992年比較,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批准了什麼,你現在建成了什麼。」

戴晴回憶當初批准三峽工程時的情形:「關於三峽工程的表決,本來是應該在1989年春天,那次的兩會上表決。當時之所以趕緊出版了一本小書,叫做「長江,長江」,就是因為我們知道要開人大了。開人大就要表決這個工程,可是很多對這個工程有不同意見的人,他們是非常有經驗的專家,科學家,工程師,他們的意見沒有機會表達出來。所以,我們就趕著出了那本小書,並且把它發到了人大和政協上了。後來接著就是學生上街了,六四發生了。本來在1989年,國務院,當時李鵬是總理,姚依林是主管副總理。因為大家有不同的意見,他們的意見都很有道理,所以他們當時是姚依林出面宣佈,五年之內,不要再談三峽工程。」

事實上,三峽工程到底在什麼意義上,現在是提前超額完成任務,可以見仁見智。但三峽工程當初上馬,的確是提前了至少三年。比較這個工程開始的提前,王維洛指出現在大壩工程宣佈完成,卻不過是個障眼法而已:「首先最引人矚目的是一個升船機。根據1992年批准的三峽工程議案,提出了三峽工程大壩通航的構築物,是由一個五級船閘和一個隨之的升船機組成的。五級船閘現在大家都看見了,那麼升船機在哪裡呢,誰也沒看見。他說的大壩工程全面完工,這個升船機沒有完工。」

外行人可能不記得了。內行人都知道:保證長江這個中華民族的黃金水道暢行無阻,這不但是已故中國總理周恩來的要求,而且是當初中國交通部同意上馬三峽工程的前提。而要滿足這個前提,安裝升船機,是必不可少的。

王維洛說:「當時預計就是半個小時就可以通過升船機越過大壩。中國當時計劃應該是1997年建成這個升船機,因為他要用這個升船機來保證大壩建設時期,長江的通航。到了2006年的時候,這個升船機也沒有建成。現在還沒有影子呢。」

這位對三峽大壩瞭如指掌的工程師,一項一項例舉官方不願提到的事實,來說明三峽工程不但立意上,而且在工程實施過程中,也存在種種重大失誤,比如大壩蓄水能力:「大壩能蓄水的能力,是由大壩最低的那一塊板來決定的。三峽大壩他說他全部建成了,是到了185米。但是五級升船機上面的門的高度是168米。所以說三峽哪怕你說你現在建成了,最高的蓄水位也只能蓄到165米。」

再比如官方一再聲稱的接近或超過世界水準的大壩澆築品質: 王維洛認為:「壩體本身是不能讓人放心的。1998年,三峽左岸在澆灌混凝土層的時候,使用了不合格的混凝土,出現了弱混凝土層。特別是三峽大壩的裂縫問題,那是2002年的時候,「南風窗」的記者寫了一篇報導,揭露出來的。一共是八十多條裂縫,將近一半是在迎水面,將近四十條是在背水面。最長的,超過三十米;深有三米深。當時出現這個問題以後,很多工程師,特別是中國的院士們,就出來解釋,說:裂縫不要緊。」

甚至中國最高級別的專家,也承認工程實現過程中出現最基本的原則失誤:「張光斗教授,是三峽大壩初步設計審查的總負責人。他最後給三峽建設委員會寫了一封信,說根據清華大學水利系師生的計算,三峽水庫防洪的庫容計算出錯,沒有原來計算的這麼大。他又建議中央領導,千萬不要告訴中國老百姓。現在對外宣佈的三峽防洪庫容,有221億立方米,這個數據是錯的。那麼如果最主要的數據都錯了話,其他也可能出錯。」

其他出錯的地方比如有防止地震和地質災害問題: 王維洛說:「三峽工程完成報告時,報告裡是這麼說的:三峽庫區庫岸比較穩定,一共可能發生滑坡的地方是150處。等到三峽工程批准以後,現在報告上說的是什麼呢?三峽水庫可能發生滑坡的地方,是1500處,是原來論證報告的十倍。」

不管贊成還是反對三峽工程的人,都很擔心戰爭對大壩的威脅。現在,中國官方不再強調大壩是否能夠防止包括核彈襲擊的能力,但作為反對派的專家,王維洛卻提出這個安全問題,當年在作軍事可行性研究報告的時候,就是一個政治敏感度很高的問題,這麼多年的建設,並沒有改變這個敏感度。王維洛指出:「張愛萍將軍和張震將軍專門來研究大壩的安全問題,張愛萍將軍當時作完這個研究,他的結論是:在現代戰爭的條件下,無法保證三峽大壩的安全。中國朱成虎將軍提出來,要用導彈,不惜放棄中國東半部,和人家拼個你死我活。其實朱成虎將軍的這個理論,在三峽工程的論證當中,已經被用過一次了。這個理論的根據叫做極限戰爭。錢偉長先生在美國第一次打伊拉克的時候,打完以後,他就寫了一篇文章,告訴他們千萬不要搞三峽大壩,因為現代戰爭,中國的防空能力沒有辦法防這個。」

最後,王維洛談到了環境問題:「張光斗給中央領導寫報告的時候說:要處理三峽庫區的水污染問題,需要三千億人民幣。而三峽工程後來更改過了的,提升了的造價是兩千億人民幣。你造了一個兩千億的工程,你要用三千億人民幣來解決它所造成的水污染的問題,一般人就此可以看到這個工程的不合理性。」

一般中國人是否願意或者能夠看到工程的不合理,不得而知。但據女記者戴晴的回憶:1992年批准這個項目時,中國人大代表中看到這樣不合理的人,卻創下歷史記錄。「在這次會上,有三分之一的代表有棄權的,有反對的。這個局面還是在另外一個背景下才形成的。在人大開會之前,中宣部組織各界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所謂地到三峽去視察,像人民日報和其他別的大報,一天接一天地發表贊頌工程的文章。在人大開會的時候,也有黨員人民代表。黨員人民代表還做了很多工作。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還是有三分之一的代表沒有支持這個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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