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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莱茵河重又“呼吸”

苗子 据德意志广播电台
2020年8月24日

1986年一天深夜,绿色和平组织下潜到莱茵河底,在化工厂排水口取样。许多数值超标,媒体大篇幅报道。数百个民间环保组织诞生;专家也参与表态。——若没有公民社会,很难想象河水的变清,以及经济界、政界的态度转变。

Deutschland Wasserqualität des Rheins | Flußkrebs 1978
在公民社会的努力下,莱茵河重又能“呼吸”,小鱼小蟹也回来了图像来源: picture-alliance/dpa/H. Wieseler

  

(上篇)1969年,莱茵河“死了”  德国《世界报》六十年代初写道:“水厂很难把莱茵河水转化成饮用水... ...甚至连牲畜都时常拒绝喝莱茵河的水。”1969年,死鱼漂浮莱茵河各处。民众受到警告,不要在河里洗手,更别说游泳了。

 

专题系列:德国的绿水青山从何而来?(二)

 

(德国之声中文网)1986年,瑞士化工企业山德士爆炸起火后的毒剂才刚刚顺水漂流、从莱茵河汇入北海,巴斯夫又发生一起“事故”:2000吨除草剂流入莱茵河。之后是化工企业赫斯特将氯苯排入美因河。拜耳公司的甲醇和氯甲酚也排入莱茵河。此外还有其它化工事故。

利益冲突与河水“稀释论”

化工业称这些是令人遗憾的个别事件,并间接指责水厂方面小题大做。巴斯夫总裁阿尔伯斯(Hans Albers)表示,水厂暂时关闭了莱茵河边的抽水井,这是“没有理由的”。化工业界负责人士还多次提出,莱茵河水可以稀释有问题的物质,因此不再有危险。

公民团体和媒体警觉起来,要求获知化工厂获准排放哪些有毒物质。但企业界和政府监管机构都不予回应。由于排放许可属于企业机密,污染的实际严重程度公民无法知情。

环保组织“绿色和平”有了一个计划。1985年起,该组织派出一艘实验船“贝鲁甲号”,在大型化工厂、造纸厂的莱茵河排污口取水样。拜耳勒沃库森成为绿色和平的重点关注对象。《明镜周刊》以“到底流的是什么,只有天知道”为题报道说:

“在水面以下五米处,专业潜水员施莱伯(Uli Schreiber)游入一人高的排水管,装满一瓶棕红色的液体。在那里,远避好奇的目光,每天数亿升液体涌入河中。”

1986年,绿色和平组织组成“人帘”,而就在附近,他们请专业潜水员在水下的污水管取样,并现场检测有毒物质图像来源: picture-alliance/Achim Scheidemann

“谁会半夜两点游到河底取样?”

绿色和平组织还在附近一座桥上组成“人帘”,以便拦阻往来的船只。该组织的活动人士瓦尔迈尔(Gerhard Wallmeyer)当时也参加了这次行动:

“水样在现场进行分析,就在贝鲁甲号船上,发现了许多数值超标。对方辩解说,这是因为刚刚发生一起企业内部事故。…到周二夜里两点,…他们就直接把废水排入河中了。”

瓦尔迈尔说,数十年后的今天,可以使用传感器进行网络监控。当时还没有这种可能。“谁会半夜游到莱茵河底去取水样?结果我们把他们抓了个现行。这成了一桩巨大的丑闻。…我们无论在哪个排污管取样,几乎都能发现有问题的物质。”

污水中的有些物质即便在当时的法律环境下,也是属于非法排放。有关部门所发放的排污许可也引起质疑。

这就是绿色和平组织那艘“贝鲁甲号”实验船,在水下排污管取样后,他们可以立即在船上检测有毒物质图像来源: picture-alliance/dpa/K. Nietfeld

数百个公民团体的“大合唱”

绿色和平组织在莱茵河沿岸举行的各具特色的行动,是经过缜密筹备的。

瓦尔迈尔说:“我们之前数月就开始调查这所有的公司,谁在排污。事实上,我们之前就乘小船或独木舟在河上,数月前就进行了取样和检测。我们必须之前就知道,这个排水管有哪些可疑物质,这样就能在实验设备方面作好准备。因为这样就大概知道,这五种物质很可能是有问题的。只有这样,才能很快得出检测结果。”

绿色和平并非单打独斗,它的成功是因为环保运动的整体壮大。瓦尔迈尔说:“当时有数百个公民倡议团体,一些其它组织也有自己的船,也很活跃。这其实是一场大型音乐会,绿色和平只是演奏了小提琴。…因为只有我们有实验船。记者把我们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一个全国性的话题,关乎每个人的生活。每次发生新的事故,就引起媒体的持续关注。瓦尔迈尔说,工业界面对民众举止傲慢,想把莱茵河当成下水道使用。民众发出愤怒的吼声: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我们需要干净的河流。

学者的参与

1986年12月,许多知名学者参加了一次“国际莱茵河审判庭”,谴责化工企业对莱茵河的系统性毒化,要求作出严厉的惩处并制定更严格的法律。

公众舆论的批评声慢慢地产生了效果。瓦尔迈尔说,有关部门的工作变得更加仔细,排污许可的发放不再那么随便,“因为他们知道公众会知道这件事”。“我们也从政府机构那里要到了很多信息,并立刻予以曝光。我们发起了一系列运动,比如透明玻璃排污管。政府机构之前对企业非常慷慨大方,到七十年代,突然间严格起来。”

当时联合执政的联盟党和自民党也在波恩就更严格的法律达成了一致。被禁止排放的物质清单加长了。所有事故必须上报。而新的检测操作能更快发现非法排污。

德国环境部长托普夫纳1988年横渡莱茵河,——尽管有专家说,当时的莱茵河还没有那么干净图像来源: picture-alliance/dpa/R. Witschel

环境部长横渡莱茵河

1988年,德国环境部长托普夫纳在美因茨段游过莱茵河,受到舆论的广泛关注。——其实,那时的水质还没有真正干净。

德国环境与自然保护联盟组织(BUND)的专家施皮克森(Ingolf Spicksen)当时说,据北威州政府的一份报告,莱茵河里有100万吨生物性化学物质,无法或很难生物降解。680吨铅、700吨铬、5000吨氯化氢都有显著的毒性。“很多物质被怀疑能导致长期损害、特别是致癌,以及改变基因、伤害胚胎,甚至影响生育能力。”

莱茵河重又“呼吸”

工业界开始转换思维,放下因循守旧的想法,与批评者坐到一张桌子面前,共同寻找解决方案。不过,在这方面,绿色和平的一项行动发挥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当时造成莱茵河污染的罪魁之一是造纸厂,它们使用氯来漂白纸浆,供应给报社、杂志社等。当时它们声称,没有别的漂白工序。但绿色和平发现,瑞典有一家企业使用臭氧来漂白。于是,该组织订购了一些重几十公斤的纸卷,印制了讽刺版本的“明镜周刊”,发放给出版社、杂志社等。印刷质量如此精美,以至于德国各地的媒体机构都开始要求使用这种纸张。结果在一年内,德国纸浆生产商就完全实现了生产转型。氯漂白从此成为过去。

莱茵河又可以“呼吸”了。这一成功范例也促使商界决策者转换思维。瓦尔迈尔说,许多企业起初总是说,市场上必须有更好的过滤设备才行。“但这是错误的思路。我们需要的是避免产生有毒物质的生产方式。…有趣的是,改变生产方式,时常还能降低成本。在生产方面突然出现了新的思路。”

水的价格上涨、废水排放的费用上调、新建净化设施的成本增加,这也促使企业采取循环使用等节水措施。德国工业联合会的桑德(Hans Sander)1993年在柏林“水大会”(Kongress Wasser)上说,甚至有越来越多的企业做到了“废水零排放”。

现在,因船只运行密集、漩涡等,市政部门警告居民不要在莱茵河游泳,但并无全面禁令。如果真要“凉快一下”,也最好在离岸很近的地方。不过,莱茵水质已经大有改善图像来源: picture-alliance/dpa

“健康”的莱茵河

“莱茵河如今可以说在生态上是健康的,也就是说氧含量总是在高水平,” 弗里德里希(Günther Friedrich)说道,他担任北威州环境部负责人直到2001年。“河里有很多生物机体,生物多样性很高。不过,如果想直接作为饮用水的话,硝酸盐含量通常还过高。…此外,流入河中的药物是否对人体健康带来长期损害,我们也还不了解。”

水质检测技术则有了飞速的发展。弗里德里希说:“凡是能检测的物质,现在都在检测。简单地说,不可能比在莱茵河上作的检测更多了。”

莱茵河流域共同体(FGG Rhein)的负责人蒂尔(Peter Diehl)博士去年底向科隆一份地方报纸表示:“除了鲟鱼之外,所有历史上有记录的鱼类都已经重新生活在莱茵河里了。…过去几十年中有毒污染造成的影响已明显降低,部分已降至零。”

专家说,除了鲟鱼之外,历史上有记录的鱼类都已重返莱茵河图像来源: picture-alliance/imageBROKER/H. Frei

还有一个步骤要做:“再自然化”。德国自然保护联盟在联邦政府的资助下,希望能慢慢恢复莱茵河原本的动物和植物生态环境。一些支流重新开通,尝试建立新的河漫滩,拆除限制水流的石头河岸,让河流重新能自由地流淌,重新允许航道边留有碎石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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