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之声：作为一位研究社交媒体及网络政治参与的学者，推特和脸书周一发布的声明令您感到意外吗？

傅景华：对我来说，并不太意外。我们从6月起开始追踪这一现象，也针对推特做了一些小的先导性研究，也在推特上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行为模式，一些账户发表了一些支持中国政府、反对社会运动的帖子。我们在6月中旬的小型研究中发现，有相当比例的账户是假帐户。这些账户的内容以攻击抗议者、支持政府和警察为主。所以，脸书和推特如今终于发表了声明，并清除了部分账户。但被清除的账户仍很少，比如推特关闭了900多个账户，脸书关闭了一些页面。这只是冰山之一角。我想，这基本上是两家公司发出的信号，即已经在采取行动打击这种活动。

推特还发表声明，将不再接受国家媒体的推广。脸书没有这样做。但无论如何，两家公司都表示将更严格限制在其平台上进行政府宣传的活动。

能否请您解释一下，因为对一些话题，可能存在不同的意见，那么，推特和脸书是基于什么依据来关闭这些账户的呢？比如脸书在声明中说，关闭这些页面是基于其行为模式，比如假帐户，而非基于其发帖内容。

这并不是脸书和推特第一次关闭由政府出资支持的账户。2016年美国大选之后，对于俄罗斯干预大选有很多讨论和忧虑，脸书和推特已经宣布有大量账户是俄罗斯政府支持下建立的，并且关闭了这些账户。这次也是本着同样的原则。

您提到，脸书表示，对这些页面的关闭是基于其行为模式，而非内容。但如果看一看两家公司的声明，就会发现里面所举的发帖的例子，大多数都以香港的运动为针对目标。所以， 我不认为他们关闭账户并非因其内容，因为这些都与香港有关。

推特在声明中写道："我们唯一的使命是服务于公众对话（public conversation）"，"隐藏的操纵行为……侵犯了我们的公司建基于的根本原则"。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比如，一个用户可能看到一个国家媒体账户政治宣传的推广发帖，但发帖者是付了广告费的。那么社交平台为什么可以禁止这样的行为？

我并非这方面的法律专家。根据我的理解，社交媒体已有一段时间实行所谓的"社区准则"（community guideline），来规范发帖内容。比如，针对色情、仇恨言论、种族歧视、性别歧视的限制。所以，限制由政府出资支持的账户在这些平台上的宣传活动，可视为"社区准则"的一个延申。这已经不在言论自由的范畴之内，他们的论据是：这是对公众舆论的操控。

您刚才提到脸书和推特曾关闭一些俄罗斯政府支持下干预美国大选的账户。2017年，推特禁止俄罗斯政府支持的今日俄罗斯（RT）电视台、俄罗斯卫星通讯社（Sputnik）刊登广告。这次推特和脸书发表的声明，意味着他们采取了什么具体措施？

举例说，中国央视仍旧可以使用推特账户向其订阅者发布新闻，这和过去一样。但根据推特的声明，由于中国央视是国家媒体（state-backed），所以不能从推特购买广告权限来推广新闻。这就和RT一样。

推特在声明中说，还有一些"采取协调行动的"账户被关闭，这些账户来自中国内地，但没有使用VPN登录推特。

是的，他们说发现了一些来自中国内地的"未受到封锁的IP地址"，这些地址不需要使用VPN。推特在中国被封锁，那么谁有能力使用这些不受封锁的IP地址呢？这显示可能与政府有关。

脸书采取的具体措施是什么？

脸书所关闭的页面数量非常少。不过，脸书的声明中也包含了相当多的发帖的例子，比如其中一个极端的帖子把香港抗议者与伊斯兰国恐怖分子相比较。所以我认为，脸书的声明也覆盖了很多内容方面的东西。

根据一些媒体报道，脸书在香港有400万以上的用户，推特有超过40万的用户。但这两个平台在中国内地是被封锁的。那么，此次被关闭的账户，其目标群体是谁？

从这一点来推断，是针对国际公众。中国的国家媒体，无论是央视、中国日报、环球时报、人民日报，在国际上受到的关注有限，因此使用社交媒体来吸引更多国际关注。许多国际媒体、特别是西方媒体，倾向于支持香港示威者的诉求。不过，我们也发现，中国国家媒体的账户所传播的许多内容是中文的，所以我想，他们希望针对的另一个目标群体是海外华人。

以上内容摘译自英文采访，不代表德国之声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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