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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萨德是插曲,中韩"不打不成交"

文木 采访
2017年12月12日

韩国总统文在寅本周三起对中国进行访问。这是否意味着中韩关系回暖,"萨德"问题被翻篇?在这场风波中,谁感到更痛?朝鲜核僵局又为何难破?新加坡国立大学法学院教授王江雨就这些涉及中韩朝美的热点话题一一作出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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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像来源: Getty Images

德国之声:朝鲜核危机下,韩国总统文在寅访问中国引起外界关注。朝鲜问题无疑会是议程的重要话题之一,您觉得,中韩两国会在朝鲜问题上谈出什么样的结果?

王江雨:朝鲜问题目前来看,最重要是中美之间的问题,说实话韩国只是一个配角,但是韩国拥有一定的话语权,因为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韩国都是要承受后果的,所以韩国也是很着急的。但是中美看不出来在朝鲜问题上能够合作,所以中韩之间谈朝鲜问题,大概只能是加强沟通,表示不接受用战争的手段解决问题。还有就是在对朝鲜的制裁问题上进行协调。

德国之声:也就是说,中韩这次碰面,不会在朝鲜问题上取得什么实质性的结果?

王江雨:在朝鲜问题上,中韩两国达不成特别有意义的成果。至少目前,在朝鲜半岛的问题上,最狭小的圈子就是中美朝韩,这四方缺一不可,美朝缺席的情况,中韩之间达成共识可能性不大,就算达成也很难执行的。

德国之声:能不能说,文在寅访华标志着中韩两国甩掉"萨德"包袱,是一次让双方关系回暖的"破冰之旅"呢?

王江雨:很大程度上,这次访问是对中韩关系的一种复位。两国关系在过去几十年一直是相当好的,建交以来发展平稳,两国无论是政府高层来往还是民间的热络程度都是不错的,"萨德"是个历史性的事件,可以说几乎是史无前例的,让中韩关系温度骤降。两国的紧张状态确实是前所未有的。这次两国首脑会谈最主要是热络气氛,两国关系重新复位。两国领导人进行对话,对两国关系复位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现在对中韩来说,最主要是两国领导在这次文在寅访华的时候,对两国关系进行更为合适的定位,认识到对方的关切和利益。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妥协和合作。这个能够实现就很好了,其实没有必要期待中韩之间取得更为具体的成果。

德国之声:今年5月文在寅在选举中获得胜利,成为韩国新总统,北京是怎么看待这位朴谨惠的继任呢?

王江雨:对中国来说,文在寅是一个可以接受的、受到欢迎的领导人,因为他对中国从来没有显示出偏见,不像之前有的韩国总统,比如李明博时代就明摆着不友好,朴谨惠时代缺乏稳定性,缺乏可预见性。大家都知道,文在寅在竞选的时候, 当然他是为了韩国的利益,说不上是亲华,但是他确确实实对中国展出了友好的态度,他的团队对中国也是相当友好的,我想中国领导人是愿意抓住这个机会和他去交往的。

乐天百货在中国的业务今年受到重创图像来源: Getty Images/C. Sung-Jun

德国之声:"萨德"风波给中国和韩国都带来了什么样的后果?

王江雨:这是中韩两国前所未有的一件事情。韩国部署"萨德"后,中国方面抵制的声浪很高,赴韩国旅游项目、乐天集团、韩国汽车集团在华份额都受到影响,确实造成一定损害。但是从中韩两国经济总体来看,这种抵制效果是非常小的,说实话,中韩之间的贸易在过去一年实际上是增长不小的。可见,抵制是一种情绪,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中韩经贸关系没有伤筋动骨。

德国之声:萨德来了,感情伤了,在这场纷争中,中国和韩国谁感到更痛?

王江雨:中韩两国通过这个事情,一方面不打不成交,认识到对方的关切所在,另外一方面,应该也可以说是见识到了对方的底线。之前各自开出的底线是对方完全不能接受到。 韩国要部署"萨德",要中国一定接受,北京认为这涉及到中国的核心利益,所以是不容协商的。但是现在的进展是,可以说,是各自后退一步,甚至可以说中国退的更多一些,因为中国以前说,萨德的问题是不可以接受的,也不会和对方去谈的,现在已经开始去谈了,这是一个正确的一步,因为中韩两国对彼此是没有敌意的,能够给彼此带来的帮助和利益是很大的,彼此之间是没有什么战略冲突的,所以没有必要因为一两件事情把关系闹的很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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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通过这个事情也认识到了中国民族主义情绪起来的威力,中国应该也看到,抵制在总体上没有特别大的效果,萨德还在,中韩领导人现在还安排见面, 两国关系回暖。当初抵制是图什么呢? 导致一个企业从中国市场撤出去,真正的损失是谁呢?那是乐天在中国雇佣的几万员工阿。所以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两国领导人应该就此认识到还是应该加强沟通,不要做这种双输的事情,应该多沟通、多谈话,做一些真正能够让两国双赢的事情。

德国之声:我们再把话题拉回到朝鲜核问题,金正恩和特朗普两人都发出了激烈言辞的威胁,军事打击是否一触即发,到底需要有多担心?

王江雨:特朗普给人家起外号,放出一些狂言,时不时发出一些尖锐的威胁,但美国绝对不敢通过战争解决这个问题,无论是对朝鲜半岛进行大规模战争,还是对核设施进行定点打击等等,连从朝鲜撤出美国人的行动都没有,看不出来有具体的有准备军事迹象。朝鲜其实并不会主动攻击任何国家的,对周边的列强不会去挑衅。

美国现在就是想压中国,自己不付出,希望中国火中取栗,把担子挑过去,希望中国采取措施,包括给朝鲜断油等等措施给平壤施压。固然,朝鲜核武器项目做大,有中国长期纵容的因素,是难辞其咎的。但中国肯定不会接过朝鲜这个包袱,这等于把全部的矛盾都揽到自己身上。把一个燃烧的炸药包揽到自己身边,我图什么呢?核武器在那里放着,都说长远来看对东北是威胁,但是这并不是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并没有办法切实的论证说, 朝鲜核武器是对准中国的。如果中国按照美国的设想去断油断粮,朝鲜被逼急了,真有可能扔核武器过来。

德国之声:中国的想法是什么呢?北京对朝鲜是什么样的战略?

王江雨:应该说,中国对朝鲜半岛是没有一个大战略的,没有一个方向,谁也不知道中国的目的是什么,所谓的朝鲜半岛无核化,说起来没有什么执行力,从长远来讲,不知道中国想要什么,短期来看,中国不可能把朝鲜这个重担抗过来。几十年来,这个热点问题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

德国之声:朝鲜核僵局面如何能够打破?

王江雨:朝鲜核问题,目前的情况下几乎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如果中美真的一心一意的合作,坚定地要去解决这个问题的话,一个朝鲜是抵挡不住的。很大程度上,朝鲜半岛其实是大国博弈的棋子。中美在对待朝鲜政策上都有重大的失误,酿成了如今的局面。如果中美不是全心全意地合作, 这个问题是没有办法解决的。核武问题,要解决它是要付出很大,且各个方面的资源:军事、经济、外交资源等等,现在我们能看出来,中美都想把这个担子推到对方身上,都有各自的盘算,既不肯各自努力,单方匹马去解决,又不肯通力合作,这种情况下,朝鲜问题是无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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