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之声中文网)台湾规划未来8年投入1兆2500亿新台币,用于强化重层防卫、提升作战韧性与军备量能,加强因应中国严峻的军事威胁。赖政府大动作提出创新高的国防预算,最核心目标无疑是加强吓阻中国犯台,并提高北京发动武统成本,当然也与特朗普第二任期更加贯彻“美国优先”战略方针,不断施压盟友提高军费预算,以及承担更多自我防御责任有关;同时藉此对标欧盟、日本、韩国的扩增军事开支作法,致力提升国防自主。
大体而言,这样的作法具有“维系台美关系、传达防卫意志、强化国际支持”等多重战略盘算。一者积极回应特朗普政府要求盟友扩大防卫开支的战略诉求,盼加强巩固台美关系,确保台湾利益不因特朗普寻求缓和对中关系,而遭美方牺牲。二者,藉由投书极具舆论影响力的《华盛顿邮报》,向国际社会展现台湾自我防卫决心,争取更多“友台抗中”力量。三者,结合近期引发热议的日本首相高市早苗“台湾有事”论述,持续推动台湾议题“国际化”,争取各国更加重视中国对台威胁问题及军事扩张野心。
美方除了不分党派国会议员接连发表声明,肯定台湾严正看待自我防卫外,国务院也重申支持台湾获取关键防卫能力;AIT处长谷立言(Raymond Greene)进一步表示欢迎,强调是加强吓阻“不可或缺”的国防投资,盼“台湾各政党找到共同立场”。
此外,前美国助理防长瑞特纳(Ely Ratner)和薛瑞福(Randall Schriver)在华邮撰文,呼吁特朗普政府加大协助台湾强化防卫。在在显示赖政府提出破纪录的国防预算,可适度扭转华府决策圈对台湾“仰仗美国驰援、自我投资过少”的不佳观感。
纯粹追求预算“金额”的盲点
然而,民进党政府的国防特别预算在国民党、民众党立委联手阻挡下,暂缓列案,不排入院会,无法交付相关委员会审查,在野党也要求赖清德赴立法院以“即问即答”进行国情报告。这个结果放在台湾朝野长期对立的政治脉络下,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如果从掌握国会多数的在野党视角来看,民进党政府在缺乏对内沟通协调下,即投书国际媒体,高调宣告在台湾内部仍具争议的重大国防政策,如此作法似乎有刻意制造舆论压力,迫使在野阵营妥协让步之嫌,背后充满政治算计。
除了未受尊重的主观不满情绪外,在野党所提出的客观质疑,也并非全无道理,特别是在当前两岸军事力量极度不对等情况下,“庞大的国防预算能否创造出等值甚至超值的吓阻效果”,确实存在疑问。更简单来说,有效的吓阻是奠基在“足够军事能力”之上;对台湾来说,最关键之处在于,能否长期维持对美军购的畅通无碍。
近年美国军工产能不足,导致包括F-16V战机在内的3项重大军购案出现延宕,此时再斥资向美方提出更多军购需求,可否如期交货,及时因应迫在眼前的中国军事威胁,确实充满变数。此外,台美军购向来是高度政治性议题,美方决定出售与否,不仅将考量台湾的实质需求,很大一部分也著眼对当下美中台关系的判断及利益评估,更何况特朗普第二任期的对台政策走向,至今仍不明朗。
换句话说,民进党政府提出的1.25兆国防预算,并无法确保未来所有对美军购规划都能全数兑现;再加上国会10月才刚通过760亿的“强化国土防卫能量”特别预算,因此在野党虽支持强化国防,但认为在预算执行透明度不足、军购交付不确定的情况下,持续扩张国防预算,恐难以真正提升对中国吓阻的可信度。
美国因素可能扮演关键角色
对民进党政府而言,此次国防预算案因涉及多项对美重大军事采购,必定是与特朗普政府密切磋商后,双方所达成的合作共识,倘若因朝野对立而持续卡关,可能将削弱美方对民进党政府的信任,并质疑赖清德解决内部争议的能力。尤其特朗普近日签署“台湾保证实施法案”,要求国务院提出计画逐步解除对台交往限制,可能作为对台方允诺扩大国防开支的善意信号,此将对民进党政府形成更大的政治压力。
对在野的国民党来说,也必须谨慎拿捏质疑国防预算的分寸。假设2028年台湾发生政党轮替,由国民党重返执政,依旧要面对巩固台美伙伴关系、维持双边军事合作的最优先外交任务。如果此时毫无节制地杯葛国防预算,恐造成美方误解,认为国民党既不愿投资自身防卫,也不愿承担安全责任。因此,国民党可以要求预算公开透明、监督执行效率,但应更实事求是,以免华府对其产生“逢美必反”的负面刻板印象。
AIT处长谷立言已明确表示,希望台湾各政党针对国防开支找到共同立场,表面上是鼓励朝野增进沟通,实则加大施压,示警双方勿因一时的政治恶斗牺牲台湾长期利益,甚至严重损害台美互信,反而将得不偿失。由此角度切入,美国作为台湾最重要的军事安全合作伙伴,任何政策言行都将牵动台湾政局,或许在维护对美关系的共同利益基础上,台湾朝野仍存在对话的可能性,寻求化解国防预算争议。而在野党仅先暂缓列案,非全面封杀,似乎也为后续展开协商,保留弹性空间。
朝野政治恶斗正中北京下怀
相当讽刺的是,近年来民进党政府可与华府畅谈军事安全合作,国民党高层也可直通中南海讨论两岸和平交流,但回到国内,双方却深陷不停攻讦斗争的恶性循环,无法屏除成见有效沟通,遑论针对攸关台湾存亡的重大国安议题形成共识,令人感叹。
只要台湾内部越分裂,中国意图吞并台湾的成本就越低,也更能找到利诱分化、统战渗透的破口。“不用打就能赢”,逼迫台湾自我瓦解,正是习近平最乐见的结果。面对中国不断施加政治、经济、军事等各领域的“复合式威胁”,并加速武统整备,台湾所剩的应处时间恐怕不多,如何“安内攘外”将取决于朝野能否展现政治智慧。
黄锦钟为台湾国际事务与地缘政治分析师,曾于华盛顿知名智库CSIS担任访问学者,专注于亚太区域政经情势和美中台关系研究。他也是Facebook专页“国际有关系 Global Insights NOW”的内容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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