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之声中文网）“你是塔吉克人吗？如果是，请取消我的乘车预订。”这是上周五（3月22日）莫斯科附近的克洛库斯音乐厅遭到袭击后，俄罗斯许多出租车司机从客户那里听到的一句话。那场袭击造成至少139人丧生，他们或是被近距离射杀，或是在袭击者点燃音乐厅时被浓烟熏死。

本周，莫斯科巴斯曼尼地区法院逮捕了11人，其中包括7名塔吉克人，他们涉嫌实施或共谋了这场俄罗斯境内遭遇的几十年来最大规模的袭击。在俄罗斯将矛头指向乌克兰的同时，恐怖组织“伊斯兰国”的一个分支ISIS-K声称对此次袭击负责，并公布了屠杀的现场视频。
嫌疑人的国籍引发了俄罗斯对收紧移民法的激烈讨论，并导致对在俄罗斯工作和生活的中亚人特别是塔吉克人的排外情绪高涨。

中亚国家的旅行警告

据俄罗斯媒体巴扎（Baza）报道，致命袭击发生后，塔吉克社区警告塔吉克人晚上不要出门。此外，吉尔吉斯斯坦等一些中亚国家也警告本国公民不要前往俄罗斯。

虽然仇外心理长期以来一直是俄罗斯中亚社区面临的主要威胁，但袭击发生后，许多生活在俄罗斯的塔吉克人在接受德国之声采访时都担心事情会变得更糟。

来自塔吉克斯坦、现居住在圣彼得堡的消防安全工人阿利舍尔告诉德国之声，袭击发生后，有陌生人在街上向他搭讪。

“有一次他们问我的民族，问我是否支持恐怖分子。我告诉他们我是俄罗斯公民，没有任何口音，他们就放过我了。”他说：“我在这里是合法居住，但那些没有移民手续的人担心被驱逐出境。”

一些俄罗斯极右翼和支持战争的Telegram频道充斥着煽动对移民使用暴力的信息，并建议将中亚人及其全家驱逐出境。

另一位塔吉克斯坦人、莫斯科一个市场的水果商贩阿卜杜勒罗告诉德国之声，袭击发生前，他偶尔会在社交媒体上收到仇外信息，但上周五之后，仇恨信息的出现变得更加频繁。“他们试图在网上威胁我，逼我离开俄罗斯。”他说：“但我不会离开，因为我在塔吉克斯坦老家的日子不好过。”

塔吉克人在俄罗斯遭到人身攻击

对中亚人的辱骂也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还发生了人身攻击。例如，在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布拉戈维申斯克，一家由塔吉克人经营的咖啡店被人纵火焚烧。

在距离莫斯科200公里的卡卢加市发生的另一起事件中，三名塔吉克斯坦人遭到不明身份者的殴打。官媒俄罗斯新闻社（RIA Novosti）报道称，可能会加强对入境移民的控制。

中亚问题专家、德克萨斯大学教授莱蒙（Edward Lemon）向德国之声解释说，普通俄罗斯人认为苏联解体后的中亚地区很落后，尽管他们认为俄罗斯和苏联在治期间曾努力将其“文明化”。他说：“媒体和民族主义网红把中亚人描绘成没有受过教育的人、潜在的罪犯和恐怖分子。他们每天都面临边缘化和种族主义”。

警方的无理检查和非法拘留

不仅仅是普通民众，中亚人同时也面临俄罗斯官员的种族歧视。俄罗斯独立媒体Mediazona报道称，在袭击发生后的两天内，维权组织收到了2500多份来自中亚移民的投诉，称其遭到警察的无理检查和非法拘留。据报道，其中数十人甚至遭到酷刑和驱逐。

袭击发生后，俄罗斯决策者也一直在推动对移民实施入境限制和数字控制。

“媒体报道的嫌疑人都是移民，这就提出了移民政策的问题……关于移民犯罪的信息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媒体上。”被俄罗斯吞并的克里米亚的领导人阿克谢诺夫(Sergei Aksenov)上周日在他的Telegram频道写道。

卡内基俄罗斯欧亚中心研究员乌马罗夫（Temur Umarov）告诉德国之声，虽然莫斯科希望与其长期盟友塔吉克斯坦保持良好关系，但也难以忽视俄罗斯国内的公众情绪。

“这就是为什么普京强调恐怖分子没有国籍，但这并不意味着社会也持同样的态度。俄罗斯政府必须表明他们正在处理这个问题，因为有些人不会区分伊斯兰激进分子和移民劳工，并向政府施压，要求限制这些移民的数量。”这位研究者说。

中亚移民在俄罗斯的前景如何？

俄罗斯大多数来自中亚的移民都以做出租车司机、清洁工和建筑工人谋生。根据俄罗斯科学院人口研究所的数据，到2023年，有300多万塔吉克斯坦移民在俄罗斯居住。

乌马罗夫认为，这次袭击将对移民的法律处境和日常生活造成影响，但他怀疑俄罗斯是否有能力完全阻止移民，因为俄罗斯经济严重依赖中亚劳动力。

他说：“我认为不可能改变这种状况，因为考虑到人口状况日益恶化，没有足够的适龄俄罗斯人能够替代每年500-600万的移民。如果俄罗斯能够赶走移民并用俄罗斯人取代他们的工作，那简直是一个奇迹。”

（注：为保护其身份信息，本文中接受采访的塔吉克人均用化名）

©2024年德国之声版权声明：本文所有内容受到著作权法保护，如无德国之声特别授权，不得擅自使用。任何不当行为都将导致追偿，并受到刑事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