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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手记:问问孩子,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Xin Lin
2024年3月1日

令人窒息的中国内卷,深陷穷途的阿富汗难民……无数来自世界不同角落、令人记忆犹新的电影画面,带观众透过少年们的故事,瞥进现实社会的炫惑与纷扰。

图为四幅电影剧照
图为四幅电影剧照 图像来源: We Film/Berlinale Generation/Theo Lozada/Liu Yaonan

(德国之声中文网)迷失在竞争压力下的中国中学生;因移民背景在欧洲感到排斥甚至无望的年轻人;承受着家庭和国家双重暴力的阿富汗女孩;无法体验青春,冒着生命危险为社会正义奋斗的马达加斯加少年——这些迥然不同的命运,发生在各个平行的时空里,虽显得不可思议,却是各自社会背景下的必然。

与往年一样,第74届柏林电影节在褒贬不一的评价声中落幕。然而主办方似乎并不畏惧争议,即将卸任的电影节负责人李森贝克(Mariette Rissenbeek)曾提出今年的愿景:“我们希望增强社会谈论冲突的能力”。

在不绝于耳的政治立场争议中,李森贝克的愿景竟恰如其分地贯穿了整个电影节;甚至在大部分以青少年故事为核心的影片中,“谈论冲突”这一愿景也得以印证。

中国:无休止的“内卷”

颇巧的是,今年中国内地导演在柏林呈现的6部长片中,有5部都是以青少年的故事为主线展开的。

电影剧照:《小半截》图像来源: Liu Yaonan

掺杂于淡淡的初恋中的阶层差异,困惑着14岁的少年李星。成功地摆脱了“窥视贫穷”的他者逻辑,在电影《小半截》中,导演刘耀楠将眼光落在主角坚韧又充满张力的潜能上,带领观众与少年们一起在漆黑的“洞穴”里探索性和自己的人生道路。导演大胆的象征手法,使该片在今年的中国影片中尤为特别。

在巨大的“内卷”环境下,考上好大学,成为“人上人”几乎是所有中国父母对孩子的期待。听莫扎特、肖邦,写书法,读英文,电影《家庭简史》里出身贫寒的男孩为实现阶级跨越,从小就无师自通地自我培养。然而,忽略沟通,灌输所谓“落后就要挨打”的观念,使青少年接受国家、学校和家庭的规训,似乎是几亿中国家庭的共性。

电影剧照:《家庭简史》图像来源: First Light Films, Films du Milieu, Tambo Films

林见捷的《家庭简史》,以及获得“新生代”单元青年评审团特别表扬的,瞿尤嘉的电影《开始的枪》也都围绕着中学生的经历,揭示了这样一种常见的中国家庭生态。

然而另一边,应对“内卷”的另一种方式是“躺平”。“论坛”单元(Forum)中导演晋江的电影《共和国》记录了北京胡同里几个崇尚“爱与光明”的嬉皮青年的日常。他们远离现实,沉浸在自己建立的小小“共和国”里,听着仿佛永不过时的披头士(Beatles)和平克·弗洛伊德(Pink Floyd)。然而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几个蜷在6平米小平房里大谈布尔什维克理想(Bolshevism)的大孩子们自己也不知道。 

电影剧照:《共和国》图像来源: Levo Films & Jin Jiang

阿富汗,马达加斯加:最困苦的角落?

获得“新生代”单元国际评审团长片特别表扬的纪录片《梅贝戈尔》,是关于一个拒绝认命的阿富汗难民女孩,不顾父亲的暴力阻挠,为理想不懈奔走的故事。导演阿拉姆贝吉(Sarvnaz Alambeigi)展现了数百万在伊朗社会边缘挣扎的阿富汗难民备受歧视,不能上学,更不允许正式工作的现实困境。

电影剧照:《梅贝戈尔/破碎的花》(Maydegol)图像来源: Berlinale Generation

片名“破碎的花”(梅贝戈尔)是刚满18岁的纪录片女主人公的名字。但与该含义不同的是,为逃离战争和塔利班极权,常年与家人在伊朗作为难民的阿富汗女孩不是一个能被轻易击碎的人。为全家人赚取吃喝,梅贝戈尔同时打几份零工,只有每天夜幕低垂后,才转好几趟车,在一片漆黑中打着手电,步行回到距市中心十几公里外的贫民区里去。

梅贝戈尔最大的心愿是成为一名专业拳击手,并回到阿富汗打拳。虽然深知塔利班对女性的强压,但对年轻的梅贝戈尔来说,留在伊朗也无法令她实现理想。伊朗不但没有女性拳击运动,数百万不能获得合法身份,却仍活在伊朗数十载的阿富汗难民被压于社会最底层,已是一个无望且不争的事实。

和梅贝戈尔一样,电影《非洲迪斯科:马达加斯加的历史》中的男孩柯瓦麦(Kwame)也是一个过早被剥夺青春,没书可读,十几岁就肩负家庭生计的年轻人。一次意外中,和他一同淘矿的好朋友惨遭枪杀,柯瓦麦回到家乡,却被卷进一场反国家腐败的民众抵抗运动中。

电影剧照:《非洲迪斯科:马达加斯加的历史》(Disco Afrika: Une Histoire Malgache)图像来源: We Film

然而,因运动背后武装矛盾复杂,参与抵抗可能随时危及生命。柯瓦麦的父亲也死于1970年代反殖民、争取自由和正义的平民革命里,夹在友情和父亲遗志的两难选择中,柯瓦麦最终站到了为正义奋斗的一边。

导演拉扎纳奥纳(Luck Razanajaona)说,作为非洲最穷困的国家之一,在马达加斯加制作电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这部影片是该国第一部走出国际的长片电影。

菲律宾:颠覆传统,探讨性与身体

一个看上去矮墩墩的男孩安朵(Andoy)探索身体,并发现自己同性恋取向的成长经历,是菲律宾导演瑞安·马查多(Ryan Machado)给柏林电影节“新生代”单元带来的一个惊喜。

虽不乏传统观念的束缚,据时代杂志(TIME)称,人口超过1亿,近八成人口信仰天主教的菲律宾,对男女同性恋、双性恋和变性者的接受程度在东南亚地区名列前茅。

电影剧照:《Huling Palabas》(最后一场放映)图像来源: Theo Lozada

影片《最后一场放映》,是一部中国观众在国内正式影院或电影节仍绝无机会看到的、有关青少年探寻性取向的影片。

片中柔和美丽的画面和导演对青春期性渴望的表达,即温暖又自然。故事讲述的方式不但让人不觉淫秽,更出色地将青少年对身体好奇又厌恶,对性向往又疑虑的复杂心情刻画得生动而细腻。

“坚持对话”(Im Gespräch bleiben)是今年柏林电影节官方提出的宗旨。尽管伴随着多重的政治争议,电影节的确做到了用电影去促进人们“坚持对话”的目的。

鼓励年轻观众和父母通过影像领略多元化世界的态度虽不可多得,但在现实世界中,千千万万处于同一花季的青少年却要面临截然不同的命运和人生选择,这中间的悲剧能否改变?谁来改变?可能是电影散场后,作为观众的我们都应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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