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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不自由:逃离中国的“89后”在美悼念六四

2025年6月4日

天安门事件36週年,几位1989年后出生的中国人在华府中国大使馆外悼念六四。有人“走线”逃离中国,也有人经历白纸运动,决心赴美;这是他们首度在自由的土地上参与六四纪念,有人表示,海外中国人在美国应积极站出来捍卫自由,才能“真正拥有自由”。

图为5月31日在华府的中国大使馆举行的六四纪念活动现场。
六四36週年前的週末,多个海外中国人团体在华府的中国驻美大使馆举行集会。图像来源: Zi Qi Fang/DW

(德国之声中文网)春夏之交的华盛顿,雨停了一下子,又狂暴地落了下来。一时之间,讲台上的演说被打断,有人为前排座位的民运人士魏京生、作家郑义撑伞,站在后方的一百多位参加者,则把黄色雨衣往后传递。 

胡雨桥站在最后一排,他举著其他群众准备的布条,眼镜和头发都湿了。他34岁,新冠疫情封城期间在上海工作,但当时不敢参加“白纸运动”。疫情后,胡雨桥离开中国,负笈来到美国阿拉巴马大学攻读法律,在亚特兰大的律师事务所实习。 

六四事件36週年前夕的週末,他搭上飞机来到华府,生平第一次,走上街头悼念天安门事件。 

在中国长大的胡雨桥,一直到大学在Google与维基百科上,才第一次看见六四“坦克人”的照片。“当你用了VPN,会翻墙的这种东西,你就回不去了。如果你一直看被‘墙’的资讯,你就会觉得像被关在笼子里,会有那种窒息的感觉。” 

集会上另一位来自中国的参与者徐江,是在中学课堂听过六四的片段历史,但这也是他第一次亲身纪念六四。他1988年出生,去年夏天举家从四川“走线”,翻越美国南方边境围墙,寻求他口中“最后一片自由之地”。 

“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但是我为那些在天安门广场被中共屠杀的人,感到非常难过。”站在中国大使馆外,徐江告诉DW,他希望让全世界的中国人在高压统治下仍能设法抗争。 

“它(中共)今天可以迫害中国人、剥削中国人,明天它将绑架中国人去威胁全世界,”他说,“全世界不可以和魔鬼做交易。” 

近年来,中国民主党、全美学自联等海外华人组织每年在华府中国大使馆外举办六四纪念活动。图像来源: Zi Qi Fang/DW

隔著VPN,他曾以为中国“不会变得更坏了吧?” 

胡雨桥的六四印象来自父母。“我爸妈其实是在六四之后度的蜜月,去了北京……当时去北京什么人都没有,天安门广场非常严,不让进去。” 

他说,“这是他们对六四的印象,这基本上也是我对六四的印象。” 

除了“没有”,一片空白。大学翻越网络长城认识六四后,读法律系的胡雨桥在课堂上与教授讨论法治与宪政,仍对中国怀抱希望。“当时觉得脑海里的感觉还是,事情不会变得更坏了⋯⋯应该不会变得更坏了吧?” 

习近平掌权之际,他在一个跨国非政府组织工作。他曾忍受组织为了留在中国做出种种妥协,“真正地说‘不行、得走’,其实是在疫情” 。

上海封城期间,胡雨桥居住的小区被封了3个月。他向管理员要求领取网购的咖啡,意外引发一场骚动。事后盡管小区放宽管制,胡雨桥却被警察找上门,调查他引发的小型抗议,是否受到“境外势力”指使。 

胡雨桥形容自己当时“吓坏了”,于是著手申请美国大学,决心离开中国。踏入美国国土,他才首度参加“白纸运动”的纪念活动。“我很感谢他们,因为我知道没有他们的话,我可能这个国都出不来。我感觉当时是真的没有胆子参加。” 

这回现身纪念六四,胡雨桥说,他想让美国看见“共产党的底线能有多低”。 

 “像美国这种西方国家,看到了中国做出这种事情,为什么还会让中共加入WTO,相信它会改变?”他说:“这也是给国际社会的一个教训,起码像中共的政权,你是不可能通过贸易手段、或者全球经济的手段去改变。” 

墙内谈不了六四,于是翻墙来到美国 

徐江与弟弟徐粮“走线”来到美国后,住在海外中国人聚集的纽约法拉盛。这天他们来到华府,徐粮说起六四,话语夹杂几句脏字,“我非常讨厌中国共产党,我非常憎恨它” 。

“他们(中国人)99%都不知道有这件事情。因为很多时候,我在网上看到,然后我讲给他们听,我说天安门用坦克压大学生、用机枪扫射大学生,他们不信。” 

徐粮也用VPN翻墙,但不敢在网络上批评中国政府。“我想要离开这个地方,逃离中国,因为我如果继续在那里,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我也不可能一直不去发表我的言论。” 

不同于弟弟徐粮是“89后”,徐江在天安门事件前一年出生。他中学时期听过老师讲起六四,“我的老师他们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所以他们会跟我们零星地讲一些有关的东西……但是,又不是很真实的情况,因为他们也惧怕一些东西。” 

徐江认为,在美国的中国人必须更积极发声捍卫民主自由。图像来源: Zi Qi Fang/DW

十年前,徐江开始寻找六四相关资讯。“我们瞭解越多、接触的知识越多,你会发现中共这个政权,它远远不只出现像六四暴行这样的事情,它从建国以来一直在使用各种强制的迫害手段,对中国人民进行系统性的人权迫害。” 

徐江认为,在美国的中国人应该与中国政府划清界线。

“我们中国人需要更多地去站出来,不能光在美国享受自由。我们要去捍卫自由,才可以享受自由,才能真正的去拥有自由。” 

自由之地上,“坦克人”成为抗暴符号 

同一场集会上,最年轻的身影是16岁的图博裔美国人Tenzin Kunsal。她跟著另一位图博裔与中国裔好友,来到中国大使馆前悼念天安门惨案。 

Tenzin Kunsal在美国长大,她是在高中历史课上,第一次见到“坦克人”。“他只是一个人,赤手空拳,没有机枪,没有武器,对抗好几台坦克。” 

“我大受震撼,他的决心与勇气震撼了我,”她说。 

16岁的Tenzi Kunsal说自己深受六四“坦克人”的震撼与启发。图像来源: Zi Qi Fang/DW

Tenzin Kunsal 用英语的“遗产”(legacy)形容“坦克人”留给后人的影响,“我们必须传承他的遗产,如果我们不这么做,谁还会记得他?” 

“身为一位图博人,尊者达赖喇嘛与我的曾祖父母、祖父母所做的一切,经历的苦难,我想把这些遗产传承下去。”Tenzin Kunsal告诉DW:“这对我的家族、我的文化与历史非常重要。” 

Tenzin Kunsal相信,年轻世代应该传承六四与其他对抗中共专制的历史,并在海外积极倡议,“因为我们就是未来的世代”。

她也认为,图博人应该与中国人一起纪念六四。“如果我们与中国公民站在一起,我相信某些事情能够成真,我们能够促成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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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齐 德国之声中文网美国通讯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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