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之声：德国大选结果有没有出乎预料？一旦组阁成功，对华政策会不会发生变化？

胡春春：德国大选结果没有出乎我们的预料。唯一的出入是联盟党的得票率比想象的要低不少。之前我们预计的是38%、37%。至于社民党最后决定要进入反对党的行列，我们也已经预料到了。因为如果它不进入反对党行列，那么对于德国议会运作局面是非常不利的--AfD（德国选项党）就会成为议会第一大反对党，会占据联邦议院预算委员会的职位以及获得其它权利，这对于德国联邦议会的运转以及德国的国际形象都是一种比较大的冲击。

我们事先就认为，真正唯一可行的多数派政府就是所谓的牙买加政府（即联邦党、自民党和绿党组成的黑黄绿政府，牙买加国旗也为黑黄绿三色）。从中国的观察角度看来，黑黄绿能否组阁成功也是相当的困难的，需要有很多政治妥协。我们希望默克尔总理能够主导这个局面。而如果黑黄绿组成政府，会对中国有什么影响呢？这其中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执政联盟的中德政策，二是反对党，尤其是新的反对党社民党和选项党对中国政策怎么看。

我认为整体来看，中德关系不会有大的起伏。在大国关系中，中德关系有相当稳健的基础，一直逐步增长，有着欧盟境内没有其它国家可以匹敌的深厚的经贸关系。经济是联系国民经济体重要的基石。基于这一现实主义的判断，我们认为，中德关系不至于出现大的波动。但鉴于新的组阁和新的反对党的出现，也会出现新的议题和态度。比如绿党一直对于中国在环保以及社会政治议题上持更多的批评态度。而如果自民党能够承担经济领域的联邦政府职责，对中德关系也许是利好消息。而社民党进入反对党后，对华态度是不是会和在大联合政府中的态度不一样，还得继续观察。

我们知道，社民党籍外长加布里尔近来对中国颇有批评声音，无论是在中资企业在欧洲、德国的订购方面，还是中国和东欧的合作方面，他对中国的态度都有一些与整个联邦政府的基调不一样的声音。一旦进入反对党，他会不会把这些声音继续放大，来作为社民党在对外政策方面自己的立场，更多保护所谓的德国经济、德国企业、德国劳工的安全、国民经济安全？我们认为这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德国选项党进入德国议会对德国的政治生态是一个重大冲击。但它作为一个以抗议为主要诉求的党，政策方面除了反对伊斯兰以及民族主义诉求外并没有一个清晰的面貌。而民族主义在外交领域、对外关系领域、经济领域如何体现，目前还不好判断。

德国之声：能否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自民党参与组阁对中国来说是一个利好消息？

胡春春：自民党传统上支持更多市场、更少国家，比较相信市场和自由经济的机制。过去一段时间来，尤其是当特朗普当选总统以来，我们可以感觉到，在世界舞台上，德国和中国还是支持自由贸易，经济议题上的全球化观点。因此我们判断，自民党的诉求和德国联邦政府过去一段时间里在国际上发出的声音是比较接近的。两个国家的交往中经贸是基础，从这个意义上讲，应该是一个利好消息。

德国之声：经过这次选举，默克尔今后的政权是不是不太稳定？您有没有这样的担心？

胡春春：非常担心。选前大家都说这次大选最无聊、最没有悬念，但我们观察者发现，大家都以为胜局已定的后面是非常凶险的。很明显，组成多数派政府现在只有一种选择，就是"牙买加政府"。而不论是自民党或绿党，只要在党内获得不了参加政府的一致的声音，组阁就不能实现。而绿党和联盟党之间，其政纲在历史上就有一定的不合。我非常担心，但是也希望默克尔总理能够凭着执政经验，也能凭着中间道路的立场，让自民党和绿党参加联合政府。否则，德国联邦大选势必要再次举行。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政治挑战。

在联邦层面上，这样的三党组合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同时我们也不得不看到，难民政策上的进退失据，实际上使德国另类选择党（选项党）坐大，对德国政府将来如何施政，如果解决德国和欧洲未来面对的重大议题，实际上也是一种掣肘。因此，默克尔今后四年想安安稳稳或者取得成就地来做完这个任期，其实是相当大的挑战。

德国之声：德国政府今后会不会向右倾斜一些？

胡春春：如果绿党参政，我很难想象右倾。因为一旦右倾，这个政府就将分裂。

采访对象：胡春春，副教授，同济大学德国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德人文交流研究中心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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