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之声中文网)在德国高收视率电视剧《看在老天的分上》(Um Himmels Willen)里,安特耶·门宁(Antje Mönning)扮演了一个从脱衣舞女转变成修女的角色。生活中的她不太一样。她多次接受媒体采访说,自己很享受裸体。
2018年6月,在巴伐利亚乡村一个停车场,她在三名观众面前"享受"了一番。她只穿一件透明的上衣,跳起舞来,然后撩起短裙--那三名观众,一个是卡车司机,另外两个路人,可以看到她的短裙里面没有穿内裤。
门宁没有想到,那两个路人其实是便衣警察。他们用手机拍下了门宁的表演,并控告她犯了猥亵罪。本周二(12月4日),40岁的门宁得到法庭判决。法官驳回了对她的猥亵指控,但是判决她行为失当,罚款300欧元。
"我不信一个女人展示身体就是犯罪。"门宁说。
德国媒体对这个故事颇有兴趣,津津乐道于她在那个走红电视剧里饰演的角色和她面临的指控之间的强烈反差。
模糊的法律
德国刑法典第183a条的确有猥亵罪的规定,它的定义是"在公共场合进行性行为并故意以此冒犯他人"。触犯此条者将被判罚款或者最高一年的监禁。
不过,要精准地执行这项法律规定并不容易。
"哪些是法律允许的不检点行为,哪些不是,存在极大的争议。关键在于,行为的严重性本身就难以判断。"律师斯蒂芬·林德伯格对德国之声说,"在公共场合接吻,不足以严重到犯罪。在足球比赛现场裸奔,也没有人被判刑。"
门宁女士的行为到底有多严重,又是一个问题。根据刑法典183条,在公共场所展示私处属于犯罪行为,即露阴癖。但是警察没办法以此控告门宁女士,原因很简单:这项规定只适用于男人。
此条法律是这样说的:"男人以露阴行为骚扰他人,将被判处有期徒刑最长一年,或者罚款。"
"我感觉门宁女士的行为正好落入刑法典的漏洞之中:第183条第183a之间存在分歧。"林德伯格说,"如果她只是提起她的短裙并旋动一下,并没有亲自表演性行为,那就不算是猥亵。这种行为可以归入露阴癖,但是这条法规不适用于女人。"
林德伯格认为这两条法规存在"内在矛盾",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荒谬。
"迟早有一天,这条规定将会被扔尽法律史的垃圾桶里。" 林德伯格说,"最终,问题将会针对人,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无伴奏脱衣舞"
门宁的律师亚历山大·史蒂文斯(Alexander Stevens)认为"猥亵"指控根本不能成立。他认为,自从1970年代德国刑法典修订成现行规定以来,社会道德已经发生了变化。
.据说,同其他国家的人相比,德国人更能接受一丝不挂地去海滩游泳或者去蒸桑拿。那么,德国的天体文化(Freikörperkultur)是如何兴起的呢?
图像来源: picture-alliance/ dpa就像啤酒和古典音乐一样,裸体文化也是德国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尽管年轻一代对裸体文化(FKK)的认同度已经大不如前。但很多海滩仍设有专门的裸体区,裸体文化者也可以在特定的公园和度假村里尽享不穿衣服的快乐。
图像来源: Imago/D. Matthes十九世纪晚期,很多德国人都坚信在湖泊里全裸游泳对健康大有裨益。走出日益工业化的城市,去享受大自然一时间成了时尚。有些人开始抛开“纺织物”束缚,一丝不挂地去徒步旅游或从事其他体育项目。图为1933年两位妇女在巴伐利亚的奇姆湖裸泳。
图像来源: picture-alliance/IMAGNO/Christ在大自然中裸露身体,从而达到增进健康的目的,这也是影片《通往力量和魅力之路》的主题。该片由德国饱受争议的女导演里芬斯塔尔(Leni Riefenstahl)1926年拍摄。也是无声电影时期最成功的影片之一。片中有大量裸体游泳和跳舞的照片。
图像来源: Imago里芬斯塔尔后来成了希特勒最器重的电影人。她为1936年柏林奥运会拍摄的两集影片《奥林匹亚》极力美化雅利安人的健康体魄。纳粹上台之初,禁止了裸体文化。但1942年,纳粹当局又解禁了裸体游泳,条件是必须在隐秘的偏僻地区。值得一提的是,很多天体文化的倡导者都是左翼人士。
图像来源: Criterion1950年代,民主德国的先锋派人士首次发起了裸体漫步的尝试。而到了七十年代,裸体文化已经在民主德国遍地开花。东德当局对民众实施严密的监控,既然裸体游泳是被允许的,那么享受这一自由的人也就变得越来越多。图为1976年,东柏林木格尔湖畔的天体泳客。
图像来源: picture-alliance/dpa/T. Uhlema德国东海海滨的天体游泳俱乐部直到今天仍很受欢迎。而咫尺之邀的波兰境内,却几乎看不到裸体游泳的场面。波兰加入欧盟之后,双边民众都可以自由往来,但对裸体文化的不同态度,却经常在德波边境地区引发争执。
图像来源: Imago/argum/C. Lehsten这是几名天体文化爱好者用音乐的形式歌颂天体文化的精髓:享受不受束缚的身体。事实上,天体文化同性爱并没有直接关联,天体爱好者追求的目标是摆脱社会上各种陈规陋习的束缚。此外,天体游泳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暴晒之后,皮肤上不会出现泳衣下面黑白分明的尴尬印记。
图像来源: Imago/imagebroker巴伐利亚首府慕尼黑严令禁止在公共场合裸露身体,但同时也划出两个“法外之地”作为例外:即市内的英国公园和伊萨尔河畔的弗劳赫公园。图为2002年一个炎热夏日里的弗劳赫公园,此间天体爱好者人数之多,由此可见一斑。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只想“一饱眼福”的游客在这里并不受欢迎。
图像来源: Imago/K-P. Wolf也许是传承前民主德国的传统,柏林的裸体文化可谓根深蒂固。随便到哪个公园散步,都可能遭遇白花花的肉体。尽管柏林的地方法规里也禁止在公共场合裸露身体,但在柏林墙公园和动物园公园等地,只要没人投诉,当局就会对裸体者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
图像来源: Imago/Lem柏林墙倒塌的那一刻,后来出任联邦德国总理的安哥拉·默克尔正坐在桑拿房里蒸汗,这是她周四铁打不动的必做功课。每年作桑拿浴的德国人大约有三千万之众。大多数公共桑拿房都同时向男女开放。注意:公共桑拿房和所谓的天体桑拿俱乐部完全不是一回事,后者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妓院。
图像来源: picture-alliance/dpa/P. Pleul可能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一丝不挂地去徒步旅行。但是有志于感受天体文化的新手,不妨去试试哈尔茨山区长达18公里的天体徒步路线。始发点是邓克洛德市(Dankerode),终点则是维朴塔尔水库(Stausee Wippertal)。沿途风景美不胜收,但裸体的你一定注意别让荨麻灼伤。
图像来源: picture-alliance/dpa "一个人做了你在晚上9点以后的(成人)电视节目中能看到的事,你不能因此就把他关一年监狱。" 史蒂文斯说。
史蒂文斯认为他的委托人的行为只是一种艺术表演。
那位当时在现场观看了"表演"的卡车司机,对这种归类表示同意。他在法庭上作证说,观看这样的表演,对他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他还说,当他和朋友们分享这个故事时,他们开始根本不相信。
"在我们这种乡村地方,没人有这个眼福。"他说,"这是无伴奏的脱衣舞。可以看到这样的表演,我当场被雷倒了。"
门宁向警官道了歉,但是同时宣布说,官司过后,她还会继续让人们关注这个话题。
"裸露不是犯罪。"这位女演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