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黄春秋》沦陷是对人心的最后一击
2016年10月12日(德国之声中文网)继7月13日《炎黄春秋》杂志遭中国艺术研究院强行接管,主帅遭撤换,办公室遭霸占之后,九月底,中国大陆又传出两个坏消息:一是思想类网站“共识网”突然停止更新。坊间普遍认为,该网遭遇了跟《炎黄春秋》同样的厄运;一是胡舒立挂帅的财新网,据称因“多次违反新闻宣传纪律,刊发导向存在问题的报道”而遭处罚,被暂停其“可供网站转载新闻的新闻单位名单”资格两个月。对此财新网迄未公开否认。
这一连串坏消息,是中国大陆媒体生态更趋恶化的显著指标。经过三年强力扫荡,温和改革派在言论界早就溃不成军;《炎黄春秋》和共识网今天的黯然退场,更意味着温和改革派在中国言论界几乎彻底归零,意味着中国言论界彻底失衡。
这无疑正中极左派下怀。《乌有之乡》网刊、《毛泽东旗帜网》、《红歌会网》等极左派媒体,莫不欢呼雀跃。《别了,炎黄春秋》,《揭开炎黄春秋真面目》,诸如此类的大批判檄文,一时风起云涌。《炎黄春秋》杂志遭斩首,简直成了极左派的节日。而强行接管《炎黄春秋》杂志的中国艺术研究院,也毫不掩饰他们对极左派的青睐。其冒《炎黄春秋》之名召集的作者恳谈会,居然奉长期辱骂《炎黄春秋》的郭松民等极左派为座上宾,以致郭松民兴奋莫名,在微博上引用毛诗炫耀:“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的确换了人间,中国言论界的确已是极左派的天下。没有薄熙来的薄熙来路线成了中国意识形态领域的主导性力量,这一切无可讳言。
薄熙来路线曾经是中国言论界的噩梦。薄熙来治下的重庆,以压制言论著称,绝无任何自由空间。这迫使言论界人士不得不绝地抗争。言论界的抗争配合体制内斗争,导致了薄熙来的大崩盘,人们为此松了一口气,普遍认为言论界逃过一劫。但事实证明人们高兴太早,从三年前的《南方周末》新年献词事件开始,言论清场不仅卷土重来,而且不再限于重庆一地。而且不只是一般性封杀,更不惜祭出专政手段的杀手锏。其肆无忌惮毫无底线,为薄熙来时代所望尘莫及。
三年言论清场,以温和改革派为主要打击目标。主张温和改革的媒体不得不普遍收声。温和改革派的代表性群体公知群体,更是屡遭重大打击,因言获罪,下岗下狱,皆不乏其人。中国言论界陷入了六四之后最黑暗的时代,这跟江、胡时代相对宽松的言论环境,形成强烈对比。以致很多当年对江、胡时代持批评态度的知识分子,也开始怀念江、胡时代。
绝望弥漫中国言论界。好在《炎黄春秋》和共识网还能依托其强大背景,一度在言论界硕果仅存。但最终连他们也不能逃过一劫。他们的沦陷,成了对人心的最后一击,也成了三年言论清场的收官之战。没有薄熙来的薄熙来路线至此大获全胜。
几乎没人抵抗,除了《炎黄春秋》杂志那群大多白发苍苍的老编辑、老编委。但他们尖锐的抗议,不但没有激起多少响应,反而只是更加烘托出他们的孤独,更加烘托出整个言论界死一般的寂静。当年《南方周末》新年献词事件爆发时,言论界的抵抗是何等壮观,用山呼海啸形容,也绝无一点夸张。那是因为当年人们还抱希望,人心还没有死。今天这情境是一去不复返了。今天人心已死。
但是,人心已死亦未死。死是对今天的时代而言,未死,则是对未来而言。去年12月,曾有中纪委官员发文,说官员都在坐等出事,坐等周期律的重复。其实岂止官员,中国的言论界又何尝不是如此。这是可以理解的,当人事已尽,的确只能坐等天命,坐等周期律起作用。但是,一个只能坐等周期律的社会,显然是一个没有能力走出周期律的社会,一个还要在周期律中循环往复的社会。
而这,才可能是最深沉的悲哀,也才可能是今天最大的绝望。
笑蜀为独立学者,前《南方周末》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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