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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罗德和普京共话二战60周年之一

德国之声中文网2005年5月6日

在二战结束60周年纪念日的前夕,德国总理施罗德和俄罗斯总统普京今天(5月6日)在莫斯科一起接受了德国图片报的采访。他们以非常感性的谈话,首次联合向世界表明了各自的历史观,全面触及二战和战后涉及两国人民互相认同的方方面面、以及战争对个人成长和政治倾向的影响。德国之声中文网分两次刊登这次访谈。

施罗德和普京矢志推动和解史观图像来源: AP

“我从未把德国视作一个敌国”

图片报 : 总理、总统先生,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在六十年前结束的,你们的父亲都曾经参加了这场战争, 一个为希特勒德国战死,另一个参加斯大林的红军,受了重伤。如果从个人层次来回顾那个曾经互为敌国的日子,你们的个人感受是什么?

普京: 首先,不能把斯大林和希特勒相提并论。是的,斯大林是一个暴君,许多人都称他是罪行累累,但他不是纳粹。在1941年6月22日,不是苏联军队穿过德国边界,而是相反。这是我们不应该忘记的第一件事。

而且,我个人从未把德国人看作一个敌对国家。我认为总体上我们这一代未经战争的俄罗斯人,对德国的看法跟我们的父辈和祖父辈不同。当然,我们这一代也属于俄罗斯的过去。我的感觉非常深,比如, 当第一次听说施罗德总理的父亲死于东线战场。我很受触动,然后才意识到这种悲剧事件根本无法远离我们。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尽力保证类似的悲剧绝不能再次发生,无论是对于我们俄、德人民(的历史)、欧洲史还是整个世界史 。

施罗德: 对我来说,昔日在战争中的敌手今天成为朋友和伙伴般的邻居真是个奇迹。我的父辈和祖父辈肯定无法想象有这样的事。战争结束时,我才一岁,对这场战争我完全没有个人的亲身记忆和印象。对二战中的集中营和纳粹的恐怖罪行的了解,都是战后从学校、书籍和回忆录中得到的。

是德国挑起了人类历史上最恐怖的一场战争。我们这一代人虽然不为这场战争直接负责,但仍然应当承担起历史的责任。如果理解得不错,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为我们的国家、一个统一的欧洲建立一个和平的未来。我把参与建构的这一机会看作挑战和义务。关于这场战争和国家社会主义(纳粹)的记忆已经成为我们国民认同的一部分。保存这一记忆是我们的道德义务,一个永远的的义务。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德国的社民党人,从不给予非正义、暴力、种族主义和排外狂热东山再起的机会。

图片报: 总统先生, 您的哥哥死于列宁格勒围困时期。你因此憎恨德国人吗?

普京: 我知道我的父母因此痛苦,他们从未忘记 , 但在家庭生活中却从未归咎于德国人, 虽然这听起来也许有些奇怪。我的父母总说这不是德国人民的罪行, 不是那些普通大兵的错误。人民不应当为战争罪行负责,有罪的应该是意识形态,纳粹的意识形态。

我母亲说过一个祖父的故事,他曾经在一战的战壕中待过,跟奥地利军队对峙。有一次,他们的阵地一侧被奥地利军队攻占,祖父击伤了奥军的一个士兵,这个伤兵躺在那血流成片。奥地利人并没有出来抢救他,最后是我的祖父跳出战壕,爬向他并给他包扎伤口,分开前还互相拥抱了一下。

战争的记忆

图片报 :总理先生, 您父亲还没能见到你,就在这场战争中丧生了。这种打击对您的政治态度有什么影响呢?

施罗德: 不。我只是几年前才偶然知道父亲的下落,但几年前我在罗马尼亚的父亲墓前的瞬间是我一生中最动情和最难以忘怀的时刻。坦率地说,在我成长年月里经受的贫困对我的政治态度形成影响更大。在战后那段条件非常困难的岁月,我的母亲要把我和弟弟拉扯大。这些人生经验有对我的政治观点有最直接的影响,特别是,关于机会和正义和平等、所有人的富裕和团结的想法等等。例如, 我相信,所有青年人应该有机会接受学校和职业教育,发挥他们的天分和能力。他们的社会背景以及父母挣钱的多少不应该是决定因素,天分和能力才应该是每一个人教育和事业选择的凭据。

图片报: 你们的父母曾经说了哪些关于他们在二战中的经历? 你们的家庭是怎么庆祝这场战争的结束?

普京: 我的父母并不愿意谈论那些日子,那真是不堪回首。他们通常只在朋友和熟人来家中作客时才会谈起战争中的经历 。我是1952 年出生的,父母从未说过1945年5月8日和9日战争结束时的情形。对他们来说,那是一个绝对无法想像的困难时期的结束。父亲当时因伤住院,而列宁格勒仍然还在德军的封锁中。当他回家看望母亲时,当时的“埋尸队”正准备把母亲运走,和其他的尸体一起埋掉。但她仍然活着!父亲不得不从死人堆里找出她,她后来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受伤的父亲在医院里还能享受到一点可怜的配给。

施罗德: 我出生在1944 年, 但没有任何这场战争最后一年的记忆。我想当时家里跟许多其他家庭一样: 在战后的头一年里,人们根本不谈 1945 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我们家里, 任何情况下, 很少听谁说起过那段日子。父亲战死,母亲为了填饱两个孩子,每天都得长时间的劳碌,应付日复一日的生存问题。她只是没有时间为我们讲故事、回忆。而我自己作为长子,必须很小就开始工作,帮助母亲。

占领军还是解放者?

图片报: 总理先生, 您1944 年出生,那么,当您还是一个年轻人的时候是怎样想像俄罗斯呢?

施罗德: 从学校得到的只占我心目中对这个国家想像的一部分。俄罗斯总有一些东西能随时打动我。横跨两个大陆, 从欧洲对亚洲边缘,这个巨大国家的地幅, 总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对我, 俄国是由睿智的沙皇统治、能够决定欧洲历史命运的政治强权。之后,这个国家变成共产党统治, 一个宣称要实现马克思和恩格斯理想的国家。在50年代,苏联被塑造为敌国, 在当时的德国政治气候里弥漫着很强的反共气氛。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才了解到很多俄罗斯的历史、对欧洲文化的贡献、人民的爱国主义和浓厚宗教情结。深深扎根在我的意识里的,是这个大国多种多样的民族和语言以及丰富的自然资源。于是,怎么管理这样一个巨大国家并保持其完整,就很自然地成为一个问题。能够解决如此棘手的问题是任何人都无法妒嫉的,这也是我对普京总统非常敬佩的原因。

图片报: 俄国人是以解放者的面目进入德国吗?

普京: 苏联军队把德国从纳粹统治中解放出来是一个历史事实。当然, 德国平民也深受战争之苦, 但那不是苏联或红军的错,不是苏联发动这场战争的。反而是那时的西方盟军并没有把大家都看作同样的人类――我仍然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要彻底轰炸德累斯顿。从军事角度看,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战后,苏军和盟军都在德国留下了占领军,但苏军老早就撤离了这个国家。

施罗德: 俄国与其他盟国一起把德 国和欧洲从纳粹的暴政下解放了。俄罗斯人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献出了鲜血。没有哪一个国家像俄罗斯这样,有如此之多的士兵埋葬在德国。当我们纪念5月8 日和9 日的时候, 不应该忘记对于在德 国还有其它国家的许多人, 战争结束不仅带来解放,还是流放的开始, 难民的悲伤和新的自由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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