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玲新书披露六四后的逃亡之路
2011年9月29日这本新书的书名可以翻译为“向往自由的心”或“心向自由”,预订10月发行,由总部设在美国伊利诺州的Tyndale House公司出版。封面上半部是柴玲个人的黑白照,表情极其严肃;下方以红色衬底烘托出天安门事件最著名的相片“坦克男”:一个人拎着包包,挡在解放军的坦克车队前面。
新书披露隐私,也披露逃亡艰辛
全书344页,内容分为5大部份,也就是柴玲一生迄今的5个阶段,分别是“中国的女儿”、“1989天安门广场”、“北京再见”、“当美国梦遇上中国人的现实”、以及“自由的召唤”。
这本自传体的著作叙述了许多痛苦的遭遇,例如柴玲曾经4次堕胎(其中3次系在中国被迫堕胎)。海内外更感兴趣的,也许是她首次披露了她与当时的先生封从德如何在天罗地网中躲藏了10个月,然后逃到香港,转往巴黎。
柴玲写道,6、4凌晨屠杀后,她和封从德当晚在北京登上南下的火车,途中买了衣服换装,然后换乘船只,再换乘巴士,最后又换乘火车,抵达武汉,在6月8日录下那卷著名的录音带,“我是柴玲,天安门广场指挥部总指挥,我还活着......”。之后两人继续搭巴士南下,到了广东海边某一村庄,找到暂时落脚之处。那儿与香港只有一水之隔,看得到香港的灯火,也能收视香港的电视节目。
6 月13日,电视新闻播出中国政府公布的21名学运要犯名单,柴、封都名列其中。但是落脚处的这对夫妇以及其子(不到30岁,柴玲称他为“大哥”)决定保护柴、封两人。白天让两人待在一间小房间里,尽量没有动静。到了晚上,柴、封反復演练万一遇到公安时怎么应付。
逃亡过程中,“营救网”协助柴玲割双眼皮
这时“营救网”已经发挥功能。接下来几个月里,“营救网”安排两人经常更换藏身处。 “大哥”帮忙找到医生,给柴玲动了双眼皮手术,使她的外型有些改变。 “大哥”也找到人给柴玲的父母送口信,让他们知道柴玲的情况。柴玲每天一早起来就练太极拳,然后洗冷水澡,并用毛巾不断磨擦皮肤以疏通血脉。封从德待了一段时间后,决定到外面闯闯看,留下柴玲独自一人。但他说一定回来过春节。
快到春节时,柴玲决定到市场买点鱼、肉,准备好好做顿饭迎接夫婿。当她到了市场时,有个军人模样(穿着便服)的男子正在买火柴。那位男子看到柴玲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柴玲一惊,本能的打算逃走。可是她知道那样更糟糕,于是尽管心里砰砰跳,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等到付了钱,拿了货,镇定的从那个男子身边走过。
一旦离开市场,柴玲拔腿飞奔,躲进小巷弄里,果然发现那个男子呼唤同伴开始在邻近地区搜索。柴玲绕了些路,再走过弯弯曲曲的小路,回到藏身处。她在书上写道,过了20多年,到执笔写这本书时,还在想,当时怎么那么愚蠢。
除夕来了又过去,正月初一来了又过去,封从德始终没有回来。
营救网帮忙弄来身份证
又过了一个月,“营救网”持续扩大,一位在公安部门上班者给柴玲弄来身份证,于是她在转移藏身处时可以搭乘火车。她觉得已经熬过了最艰苦的时刻,逃离中国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1990年4月,一天下午,有人以“营救网”的暗号敲门,原来是“大哥”陪着封从德回来了。柴玲问封,为什么没有按他所说的回来过年?封的回答是:“我真的说过那个话?”
“大哥”告诉两人,逃离中国的机会近了,不过机会是一半一半。如果成了,当然再好不过;万一不成,下场可能很惨。他问两人,“你们怎么想?”
柴玲说,愿意一试。因为她不愿意继续倚赖别人的保护,也不愿意再拖累别人。
封从德看来也同意。于是两人各自在自己的藏身处准备出发。
出发前一晚,柴玲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想到夫妻从此不必再分处两地,想到两人即将到达自由世界,想到从此不必提心吊胆。
藏身货箱中,由渔船偷渡香港
“大哥”把两人送到渔港码头。两人向“大哥”以及其他许多冒险庇护两人的人告别及道谢。 “大哥”一如以往的冷静,但是握手时,“大哥”手是汗湿的,意味着他其实很紧张。 “大哥”告诉两人,最后一程是在个瓮里,也就是说,关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 “大哥”也说,旅途有凶险,有赖于两人的力量与准备。
在夜暗里,两人被领上船,就是经常来往于香港与大陆之间的一般船只。两人进入一个大型货箱里。等到货箱盖上盖子,顿时比夜暗还黑,没有星光,没有灯光,什么也看不到。船上的人给两人两瓶水,一条面包,还有一小盒火柴。
箱子里弥漫着死鱼的味道,底部都是水,还好钉着些木板可以落脚。盖子盖上,两人已经无法回头。航程只需8小时,但是何时启航不知道。两人不时听到脚步声及搬运货物的声音,两人担心被发现,保持完全静默与高度警觉。事后才知道,船员都已经上船了,可是航期改了,于是有的船员下船,有的留在船上。营救网的一员,被称做“小兄弟”的,紧盯着船上的一举一动,很想打开货箱盖子让两人透气,可是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小兄弟”不敢冒险。
等了又等,终于引擎响了,货箱开始震动。在黑暗中,柴玲触到封从德的手,很兴奋,终于航向自由了。
封从德移情别恋,爱上香港电视女星
封从德开始诉说两人不在一起时他做些什么。可是他竟然又说,他已经爱上一位香港电视女星,他已经下定决心,一旦到了自由的土地上,他一定要找到那位女星。这个话就像一把刀刺在柴玲的心上,也从根本上晃动了两人的婚姻。
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引擎声没了,船停下来。封从德担心出了问题,小声说,也许有人搞花样,也许有人要把两人弃之不顾,也许船员忘了货箱里有人......。
脚步声在货箱外来来去去,还听到有人大吼。还好,引擎重新点火,又开始动了。只是两人的体力愈来愈弱,剩下的只有意志力与信心。
在引擎运转声中,柴玲迷迷糊糊的做了梦。在梦中,她见到极其明亮的光芒,亮到令她害怕会失明,两人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中,俯瞰着美丽的河流,水上正有盛开的花朵。
就在这时候,有人打开了箱盖。 “到了”,一个冷静、坚定的声音说,“你们可以出来了”。
一水之隔,走了105小时
8小时的航程,竟然走了4天5夜,花了105小时。 “小兄弟”告诉两人,差一点被发现。警方得到情报,知道那天晚上有人偷渡,所以搜查格外严密,两人搭乘的这艘也被警方截停,警方上上下下搜了半天才放行。
两人上岸后,步行到香港大学,完全没有意识到有多危险,因为中方的特工可能把两人绑架回国。在香港大学,两人获悉,有人可以帮忙联系上营救网。联系上之后,营救网立刻开始运作,短短几天,美国和法国都愿意提供政治庇护。
封从德选择法国。几天后,法国护照送到,并有人开车送两人赴机场。在机场,一位法国外交官及其女性伙伴陪着两人偷偷从后门登机。这位法国外交官显然很紧张,起飞后不断从窗口往下看。过了半小时,他才终于松了口气,安安稳稳的靠在座位上,说道:“我们刚刚飞越了人民共和国的空域”。他说,他一直担心有人走漏消息,最糟的情况是“中国可能击落我们”。
柴玲写道:飞机画过蓝天,向西飞去;穿出无尽的黑暗,进入阳光。
作者:刘新(华盛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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