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像奖星光背后:香港电影业的寒冬与生机?
2025年4月28日
(德国之声中文网)第4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4月27日在香港文化中心举行,《九龙城寨之围城》成为大赢家,该片拍出久违了的香港式功夫打斗场面,横扫9个奖项,包括最佳电影、最佳导演、最佳摄像、最佳动作设计等;刘青云凭《爸爸》四度登上金像影帝宝座;入行17年的卫诗雅以《破.地狱》首夺最佳女主角。
近年香港电影市道低迷,港产片开戏亦难,但去年两部港产片《破・地狱》和《九龙城寨之围城》在香港的票房双双破亿,反映观众仍然热衷支持港产片。
电影里找“旧香港”情怀?
《电影万岁》作者、电影评论人毕明在金像奖颁奖前对 DW 表示,这两部电影在商业上取得成功,有其特殊原因。以《九龙城寨之围城》为例,片中有些角色或情节,香港观众看完之后有所共鸣,无论在情感方面,或是有些“讲不到”的东西,本来找不到渠道抒发,但透过电影,某程度在戏里得到圆满。
《九龙城寨之围城》由知名导演郑保瑞执导,讲述上世纪八零年代,偷渡到香港的陈洛军(林 峯饰)因得罪帮派而逃入“三不管”地带的九龙城寨,意外结下了兄弟情义与江湖恩怨。
毕明认为“城寨四少”之一的陈洛军隐含着一些意思,上一代积下恩恩怨怨,最后大家众志成城,希望拯救陈洛军,放生下一代。而这部电影传承了香港电影的精彩部分,包括动作和武打场面,怎样在狭窄的空间下设计动作。港产动作片曾经是全球顶尖和典范,香港过去输出不少动作片专才到荷里活,这次《九龙城寨之围城》在拳脚方面能做到漂亮的功架,是承先启后之作。
至于《破・地狱》,她留意到剧情有隐约地交代,一些近年香港人无法公开释怀的课题,例如两代之间没法相融的鸿沟,以及对父系权力的挣扎和摆脱。
《破・地狱》由陈茂贤编导,两代笑匠许冠文与黄子华主演合作,电影以香港殡仪业为题材,透过一场场葬礼法事,探究生死和家庭关系的课题。
该部电影当晚斩获金像奖5个奖项,陈茂贤夺得最佳编剧奖项后,在新闻中心回答记者提问时承认,如今在香港开戏的确难,但作为一个编剧出身的导演,他认为一定要写好剧本先,因为很多东西都是一个念头开始,需要有商业的考量,但最重要的是将自己想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开戏)是有难度,但是也需要继续做下去,因为香港电影很重要,所以再难都要做下去!”
“业界开戏变得谨重”
根据记者翻查金像奖的官网资料,2024 年香港正式公映电影片目共 46 部,2023 年有 50 部。2020 至 2022 年受疫情影响,香港实施防疫措施,电影院多次被勒令停业,推迟了部分电影的上映时间。疫情之前,2019 年有 52 部香港电影上映、2018 年有 54 部、2017 年有 66 部。
香港电影工作者总会发言人田启文在金像奖颁奖前接受 DW 访问时表示,开戏不难,有钱就可以,但如果要找投资者的话,这方面就很困难。他称,疫情期间,虽然多部电影延期上映,但电影业界都有继续工作,投资者继续资助拍摄,但对于投资者来说,疫后这些存货还没消化,甚至未回本,加上市场的不稳定和经济顾虑,便影响到投资开戏的决定。
田启文认为,现在业界对于开戏变得谨重,既要考虑市场,也考虑题材。他说,如果开戏目的是想赚钱,“是不是希望再拍到《九龙城寨之围城》、《破·地狱》、《毒舌大状》这类的(票房)效果?”据他观察,今年上半年正在开拍的港产片,暂时有一些是坊间的小型制作,或是去年底港府公布的第八届“首部剧情电影计划”的优胜团队。
今年初,著名演员、电影制作人古天乐在 ViuTV 节目《爆谷一周》表示,2025 年的电影制作,确实会有所缩减,甚至会缩减到“颇恐怖”的地步,有机会全部要得到香港政府资助才能开戏。
香港电影要获政府资助,一般是申请香港电影发展基金推出的各项计划,包括“首部剧情电影计划”、“电影制作资助计划”以及“电影制作融资计划”等。
事实上,不只电影制作面臨挑战,香港电影院也面对困境。去年至今,本地有超过 10 间戏院宣布结业或停业。记者询问田启文,香港电影业有何出路?他说:“捱就必须要捱,捱一会儿,但我们不是坐在这里望天打救,要去思考市场或者电影应该怎样去做,再次在逆境中突破。”
他认为,不是只有香港电影业“寒冬”,全世界的情况都不理想,美国都不例外,疫情期间串流平台改变了市民观赏电影的模式,电影院是其中一个需要改变的方向。他举例,有没有可能做一间“猫戏院”,以猫作为主题,运用创意吸引观众进电影院,而制作人也需要因应市场变化去改变。
新生代演员冒起
今届金像奖最佳女主角由《破・地狱》的卫诗雅夺得,其他入围者包括《久别重逢》的许恩怡、《虎毒不》的谈善言、《看我今天怎么说》的钟雪莹、《从今以后》的区嘉雯,入围者以新生代演员占多。
在《九龙城寨之围城》夺得最佳电影后,该片演员及监制古天乐亦表示:“我希望以后的香港电影金像奖,看到由所有新人带领我们香港电影走出另一步。”
金像奖是否有意推动世代交替?毕明表示,任何时候都应该扶持新人,现在新演员多了机会接拍电影,但这也关乎时势。一来开戏难,资金有限,不容易请到有资历的女演员演出,一些片酬比较贵的演员很难请得到,但不少资深演员遇上好剧本还是愿意降价;二来是片种考虑,如果《女人四十》或《天水围之日与夜》 是今年开拍的电影,可能鲍起静都会获提名,只是碰巧这些题材没有在今年出现。
毕明认为,除了银光幕前,业界也应该扶持电影幕后人员,尤其是编剧,“对上一次有电影能捧出新人会不会是张柏芝?或者 90 年代,要数到袁咏仪拍《金枝玉叶》和《新不了情》,好的电影会令新人变成明星。”但现今香港电影编剧,大家可能只记得银河映像的韦家辉,或者一些跟韦家辉出身的编剧,“其实一个工业要蓬勃,你要有足够养份,要百花齐放。”
她提到几年前有一批年轻的“四字电影”导演,作品以探讨社会议题为主,他们完成首部剧情电影后,看不见有其他动向,“我们要维持到电影工业,那个土壤要够厚,每个人都需要有 next step,系统要持续性,但我们现在没有一个可持续发展(系统)给业内的人。”
香港电影再次衝出国际市场
谈到《九龙城寨之围城》在日本上映后,口碑叫好,多间电影院场次爆满,片中出现的叉烧饭成为热话。另一方面,钟雪莹虽然未能夺下金像奖影后,《看我今天怎么说》也在今届金像奖获得7项提名的情况下全军覆没,让网络舆论替该片感到不值,但钟雪莹去年凭该片夺得第 61 届台湾金马奖最佳女主角,也让香港电影被国际观众看见。
田启文在颁奖典礼之前向 DW 表示,香港这么小的地方,曾经被冠上“东方荷里活”之称号,年产 400 多部电影,80、90年代的香港电影一直都是衝出国际市场,当时韩国影视文化还没冒起,如今业界应该要检讨一下,这些年是否只著眼于大陆市场,而忘记了海外市场的重要。
他强调,不是说大陆市场不好,他也有电影项目在中国筹备中,但不可以这么单一,“以往我们做得挥洒自如,就是因为没那么多顾虑,你有没有发现近年香港没有三级片、唯美的、色情的电影,全部没有了。为什么没有?原因是我们要迁就(市场)。”
田启文说,电影始终是商品,是娱乐,片种需要百花齐放和多样性。《九龙城寨之围城》之所以会成功,是因为具话题性,而且回归动作片,有情怀。《破・地狱》由许冠文和黄子华主演,两大喜剧笑匠拍一部不好笑的戏,电影本身就是需要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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